林木参天,虬枝盘结如龙蛰伏。
古老树皮上天然铭刻着发光的符文,幽微荧光如呼吸般明灭流淌,映照出岁月沉淀的苍劲。
魔界太子紫夜冥尚未来得及为眼前倏忽游过的千年巨蟒惊诧。
那鳞片刮过腐叶的窸窣声尚在耳畔,便被更诡丽的景象夺去了心神。
“潮笙,你看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凶兽!”
“这些凶兽若是化作兽潮,就算是你我,也要避退。”
月沉璧也很意外,南域的十万大山之中,竟然藏着无数的凶兽。
“无怪南域最出名的就是御兽师和蛊师了,这地方确实是得天独厚。”
巨蟒的气息惊扰了沉睡的森林。
“呼——”
刹那间,无数璀璨金色尘埃自铺满七彩枯叶的大地喷薄而出,宛若一场逆涌向苍穹的黄金雨,又似星尘化成的雾霭,轻盈缭绕着巨木盘旋升腾。
“这些金色光尘好壮观啊!”
紫夜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阮阮住的地方,是仙境吗?简直就跟梦境一样。”
金色光尘与翡翠般通透的树叶嬉戏共舞,为每一棵古树勾勒出层层流转的光晕。
叶脉间栖息着亿万跃动的光粒,整片森林恍若在瞬间被注入了神性,每一寸肌理都在呼吸着光芒,美得令人心魂俱颤。
“难怪阮阮那般钟灵毓秀。”
然而金光过处,方才那鳞甲森然的千年巨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皮肉褪尽,鳞甲成灰,不过弹指间,唯余一具苍白枯骨匍匐在地,仍保持着挣扎嘶鸣的姿态。
极致的绚烂与极致的杀机,在这片古老林地中盛大上演。
“???”
紫夜冥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潮笙……阮阮这老家,跟我想的……可太不一样了!”
“玄幽,跟紧。”
海皇月沉璧侧身将他护在后方,银蓝长发与绡纱广袖同时扬起,如海浪拂过礁石。
一道无形的水幕结界瞬息凝聚,将二人笼罩其中,漾开粼粼波光。
“足不沾地,息不入肺,物不染指。”
他声线沉静如深海,每个字都凝着寒意。
“此地一草一木,皆藏杀机。”
“那咱们御空而行!”
紫夜冥喉结滚动,瞥了眼远处那具森白蟒骨。
“这林子邪门得很……”
他可不觉得自己的魔躯能比千年巨蟒更耐蚀。
月沉璧颔首,水流般的结界托着二人缓缓升空。
连绵树冠在脚下铺展成翡翠色的海洋,枝叶间光粒流转,恍若呼吸的星海。
“看来空中稳妥些。”
紫夜冥刚舒口气扬起笑意,正要纵身跃向更高处,却被月沉璧猛地攥住衣袖拽回身边。
海皇指尖凝着冰霜,目光锐利如刀。
“别动——你仔细看。”
只见上方树冠缝隙间,无数肉眼难辨的金色微尘正缓缓沉降,如一场温柔而致命的黄金雪。
话音未落,一只误入此间天空的飞禽闯入视野,甫一触及高处那层流转的七彩毒瘴,便如冰雪遇阳般无声消融,连哀鸣都未曾留下,唯余一缕轻烟散入风中。
“嘶——”
紫夜冥倒抽一口冷气,指尖下意识攥紧月沉璧的衣袖。
“潮笙,要不……咱们还是下去?”
“无妨,上方反倒清净。”
月沉璧语气依旧沉静,周身水幕结界泛起更深邃的蓝光,竟带着他径直闯入那片致命的七彩毒瘴之中。
观战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无数人心跳骤停。
“嗤——嗤——”
毒雾侵蚀结界的细响不绝于耳,仿佛无数毒蛇正啃噬着光罩。
紫夜冥能清晰看见水幕表面漾开涟漪般的腐蚀痕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这当真……是人间界?”
他声音发紧,喉间干涩。
“比我们魔界的熔魂渊,还要凶险几分!”
他从未想过,那个被六界传颂为“宁静祥和”的凡尘,竟藏着如此令人胆寒的杀机。
“此地居然不是禁区?”
紫夜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不过南域十万大山中,最寻常的一座。”
月沉璧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难怪有句话——”
“地狱十八重,最深处在人间。”
紫夜冥望着脚下翻涌的毒瘴,喃喃低语。
下方毒物肆虐如潮,敢在这蚀骨毒雾中御空而行的,皆是真正的强者。
于是六界最耀眼的天骄们,竟在这片死亡天幕之上,迎来了一场意外的相逢。
天族太子玉无心白衣胜雪,周身神符如金蝶纷飞,流转的圣光将毒雾隔绝在三尺之外。
冥族殿下司离踏着忘川虚影而行,所过之处连毒瘴都被湮灭为虚无。
忽闻凤鸣裂空,妖神殿凤九霄化作九天神凰,烈焰焚天之势如彗星掠过长空,翎羽过处毒雾尽散。
诸强相遇于云霄,目光交汇间似有电光石火。
这片凡人眼中的绝地,反倒成了天骄竞逐的舞台。
就在各界天骄各显神通、艰难穿越毒瘴之际,阮轻舞乘着冰晶般剔透的裂空蝶翩然而至,银白如雪的长发,随风飞扬。
月白绡纱长裙在雾气中拂动如流云,银发间雪玉山茶花流苏轻颤,衬得她似九天坠落的谪仙,清丽出尘不染纤埃。
素手轻扬,一柄雪色龙纹琵琶浮现怀中。
指尖拨动琴弦的刹那,清越音波如涟漪荡开。
整片十万大山骤然苏醒!
无数彩蝶自落叶下、幽谷间、云雾中振翅飞出,鳞粉闪烁着瑰丽毒光,在她身前汇聚成一条翻涌的蝶河。
蝶浪所过之处,金色光尘退避如潮,林间凶兽蛰伏低吼,竟硬生生在绝地中辟出一条通往相思树的绮丽坦途。
“清场完毕。”
她指尖掠过最后一根琴弦,音波如刃荡开残余毒瘴。
“星泪,启程。”
话音未落,裂空蝶撕裂时空,载着二人化作一道流光,直抵毒林最深处那株缠绕着千年情咒的相思树所在区域。
万蝶仍环绕飞舞,如同忠诚的卫队,将一切杀机隔绝在外。
彼处时空规则早已扭曲崩坏,弥漫的剧毒浓烈到连裂空蝶的晶翅都开始蚀出斑驳痕迹。
星泪瞬间化作拟态,如一枚冰蓝蝶饰栖息于她云鬓之间。
放眼望去,唯见无边雪海覆盖天地,纯白之下却蛰伏着未知的危险存在。
然而此刻,无数发光毒蝶正汇聚成一座横跨雪海的虹桥,鳞粉在虚空中洒下瑰丽光尘,硬生生在这绝境中铺就通途。
阮轻舞翩然踏足蝶桥,月白裙裾拂过剧毒鳞粉却毫发无伤。
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尘埃,在感知到她气息的刹那竟惊慌四散,如遇天敌。
“跑什么?”
她轻笑出声,足尖点过蝶翼时荡开圈圈光纹。
“我又不会吃了它们。”
“主人确实不会吃它们。”
发间传来星泪无奈的叹息。
“您只会把它们丢进丹炉,炼成见血封喉的毒粉。”
这里毗邻雪玉圣山,南域十万大山于她而言,不过是从小嬉戏的后花园。
“既入我的地界,想必无人能比我更快寻到这相思树了吧?”
阮轻舞唇畔漾起清浅笑意,眸光掠过蝶桥尽头。
却见那株枝叶如赤霞流火、红豆若血琉璃的相思树下,居然静立着一道的身影。
相思树下
“咦?”
她翩然落地的动作微滞,雪玉山茶花流苏在鬓边轻颤。
“竟有人……比我更快?”
风声倏寂,万蝶环绕中她凝视着那个立于漫天绯红下的身影,眼底第一次浮现真正的讶异。
飞雪簌簌落下,如碎玉琼瑶,缀满肩头。
那道人影闻声回首,长发在风中扬起清冷弧度,一双明眸穿过雪幕,精准地映出她怔忡的模样。
见到对方的时候,两人都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