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阮轻舞在重塑剑骨,但观礼台之上的众人,却比她更煎熬。
她轻轻蹙眉,露出一丝脆弱之色。
“咔——”
谢云止身下的白玉帝座,扶手瞬间就被掐碎了。
“……”
莲见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玉帝座,这可是九天神玉打造的,不是普通的王座好吗?
“阮阮。”
灵帝月满衣指尖的星纱无声绞紧,他不敢捏着紫晶星盘,生怕一时情急,将它捏碎了。
这方星盘于他而言,是心头珍宝,不容损毁。
是他的阮阮亲手做的,与其他星盘截然不同。
见到她咬唇,他的心神都跟着发颤。
他的阮阮,有多娇气,他可是知道的。
“小月亮,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倔。”
魔界大祭司夕昼,注意到她颤抖的手指,额角的冷汗,咬出血痕的唇。
都在诉说着极致的痛苦。
唯独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坚定如初。
药神岁烛见过无数苦难。
自认为心如磐石。
可此刻看着小徒儿颤抖的指尖,他瞬间心如刀绞。
“忘情丹……”
“莫非是过期了?”
他此刻心痛的感觉,竟比自己受伤更疼。
他的小徒儿。
是他手把手教她辨认《万药典》的第一株灵草;
是他握着她的手腕,在丹炉前一遍遍调整火候;
是他在每个风雪夜,为她备好安神的枕月丹。
她始终以为,他只是山间寻常药师。
却不知——
她服下的每一颗丹药,都是药神亲手炼制;
她认得的每一株药草,都是他从六界搜集的;
甚至她抱怨太苦的药汤里,都融着万金难求的天髓玉露。
哪怕知道她学医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医治南域王。
他还是狠不下心将她赶走。
最终只是默默吞下忘情丹,想着:
如此,心便不会痛了。
如此,便不会对她存着不该有的妄念。
不会被嫉妒啃噬理智,
不会因醋意毁了她珍视的一切。
就这样......
让她永远做他的小徒儿。
而他永远当她的师尊。
——也好。
神丹可忘情,难断相思骨。
这一颗丹药,真的能斩断刻进龙魂的执念吗?
岁烛
“轻舞,握着这颗白玉珠,会好受一点。”
玉无心雪袖轻拂,一颗温润白玉珠悄然落入阮轻舞掌心。
珠光流转的刹那。
所有痛楚如潮水褪去,唯余融融暖意自珠中涌出,顺着经脉流淌,温柔地抚平每一处裂骨之痛。
太初古剑的光芒与万道金色剑气,汇聚在她的身边,耀眼得好似旭日。
太初古剑
“这个暂时借给你,等离塔的时候,再还我吧。”
玉无心传音给她,而后,转身踏入第五层光幕,银发在剑气中飞扬,背影清冷如霜。
凤九霄静坐在不起眼的石阶上,赤金瞳孔映着那道红影。
他的涅盘火早在烈焰山就尽数渡给了她,此刻只能这般守着。
却无人看见——
玉无心唇角溢出的那缕血丝,被他不动声色地抹去。
银发掩映下,那张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添三分苍白,如冰似玉。
“啧——”
“咱们天族太子殿下,怎么看起来这么虚?”
紫夜冥斜倚在第五层入口的玉柱旁,玄袍上的金色魔纹在暗处幽幽发亮。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色苍白的玉无心,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区区一个剑阵,就把你折腾得站不稳了?”
玉无心银发微湿,额间沁着细密冷汗,却仍保持着天族太子的矜贵姿态。
“在下自是比不得魔界太子……”
“孔武有力,四肢发达。”
他嗓音清冷,却因虚弱而略显低哑。
那颗白玉珠,是他的本命珠。
此刻,阮轻舞承受的每一分剑骨重塑之痛,都通过玉珠转移到了他身上。
但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阴影处,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任由冷汗浸透雪色衣袍。
不喊疼。
不示弱。
甚至不愿让她察觉分毫。
“本殿下本就是身强体壮,你倒也不必太羡慕。”
紫夜冥立在原地,紫眸凝视着眼前这片冰雪天地,思考着如何过这一关。
他尝试过几次,都没能通过。
“怎么就走不出这片冰天雪海呢?”
他低声自语,再次朝着雪海走去。
“沙沙沙——”
紫夜冥的玄袍拂过雾凇,带起细碎的冰尘。
他伸手触碰枝条,冰晶在指尖化作一缕寒雾,露出底下苍翠的松针。
一夜寒风雕玉树,晓看冰晶满人间。
冰雪仙境
此地美则美矣,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奇怪了,怎么还在这里?”
紫夜冥每一次尝试,都会回到原点,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轮回。
他分明行走在雪海之中,可是再一次抬眸,又见到了玉无心。
玉无心那双寒玉般的眸子正静静凝视着他,眼底含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魔界太子,当真是执着得可怕……”
“这分明就是冰雪幻境。”
“他——怎么一直傻走?”
在塔外围观的众人,差点都笑抽了。
唯独魔尊紫夜宸,也是一脸疑惑。
“这雪地难道无路可走?为什么玄幽总是绕回来?”
“他也不是无路可走,毕竟还有回头路。”
魔界大祭司夕昼,唇角微微一扯。
这两兄弟除了打架厉害,简直就是两块顽石!
他现在都有些头疼,只觉得魔界前途一片灰暗。
“话说,你们两兄弟,除了修炼之外,不看些阵法典籍什么的?”
“看那些做什么?”
魔尊紫夜宸不解地看向大祭司。
“看又看不懂,有这功夫,还不如修炼呢!”
他抬手展示自己健硕的手臂肌肉,得意道。
“瞧本尊这肌肉,多漂亮!”
“……”
大祭司已经无力吐槽了。
现在只想知道,塔里那个憨憨到底能不能走出这冰雪幻境。
紫夜冥锲而不舍地尝试,最后一次回到原点,见到了阮轻舞和凤九霄。
这一瞬间,他的眸子亮起星辰般的光彩,玄色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阮阮——”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在迈步的刹那硬生生止住。
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受伤了吗?”
他顿时后悔走得太快,他就该陪着她才对。
“没事,只是剑气淬体的时候,有些难受。”
阮轻舞浅笑摇头,转身走向玉无心。
“多谢雪寒太子的玉珠。”
她将白玉珠轻轻放回他掌心,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
“若无此物相助,我怕是要多受些罪了。”
玉无心身体微微一颤,垂眸看着掌中白玉珠。
珠光依旧温润,却浸染了几分她的气息。
“这是回礼。”
阮轻舞指尖灵光流转,一支通体莹白的神符笔凭空浮现。
笔杆上缠绕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星河缠绕,笔尖毫毛泛着柔和的银白光芒,似月华凝练而成,笔尾处还坠着一枚小巧的冰晶月亮吊坠。
神符笔
玉无心接过神符笔,指尖触及笔杆的瞬间,便闻到了一股雪玉山茶花的香气。
这分明是她亲手炼制的神符笔。
“她还真的是一名炼器师啊!”
他银睫微垂,嗓音低沉。
神符笔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玉无心将其小心收起。
向来清冷的眉眼间,罕见地浮现一丝波动,如冰湖微澜。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有手段?”
紫夜冥站在原地,紫瞳微微睁大,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他忽然想起玉无心方才苍白如雪的脸色,以及那虚弱却强撑的模样。
原来如此。
那病恹恹的样子,竟是因为替她承受了剑骨淬体之痛?
他是不是该说声谢?
“阮阮,这一层根本走不出去。”
紫夜冥看着眼前熟悉的雪景,紫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是吗?我看看。”
阮轻舞轻笑一声,红裙翩跹间已踏入第五层冰雪世界。
寒风乍起,吹拂她的长发与裙摆,在雪色中绽开一抹艳色。
“这里风景……当真好看!”
她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眼前美景。
眼前宛如九天仙境。
冰湖如镜,水色幽蓝,流光溢彩。
冰魄凝湖色,霜华缀玉枝。
湖畔垂柳的万缕丝绦,被寒霜凝成晶莹剔透的冰晶帘幕,倒映着湖心荡漾的波光。
风过时叮咚作响,似玉铃轻鸣。
碎落的冰屑,在雪地上绽开万千星芒。
冰晶湖
“我们走吧!”
她回眸一笑,长睫上沾着细碎霜花,却掩不住眼底的灵动。
紫夜冥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紫瞳中闪过一丝宠溺。
“好吧!”
“既然阮阮不信邪,那本殿下便陪你走这一遭。”
紫夜冥缓步走在阮轻舞身侧,紫瞳虽望着远方,余光却始终凝在她身上。
雪色亭台楼阁半掩于琼花玉树之间,一树树寒梅凌霜绽放。
花瓣如雨,簌簌坠落。
在皑皑白雪上,织就一幅流动的锦绣。
“我之前到这里就走不过去了。”
他声音低沉,玄色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阮轻舞闻言轻笑,红裙掠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
“怎么会走不过去呢?”
她回眸,琉璃般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飞雪。
“玄幽跟着我走就行了。”
说罢,她已朝着梅林深处走去,裙摆拂过落花,带起一阵香雪。
紫夜冥亦步亦趋,迈步跟上。
他玄袖轻拂,扫开眼前飘落的梅瓣。
“阮阮,怎么不往雪山走?”
紫夜冥紫眸露出疑惑之色。
远处雪山连绵,峰顶缠绕云雾。
雾凇缀满松枝,将苍翠针叶包裹成剔透的水晶花;
垂柳琼枝玉树披霜戴雪,每一根枝条都缀满银絮。
整片天地宛如神匠精心雕琢的琉璃幻境。
“因为呀——”
“这座亭台就是下一层的入口!”
阮轻舞提着裙角,轻巧地跃上梅树旁的白玉亭台。
“哗——”
冰雪灵气如潮水般涌来,在她周身流转。
微凉的气息浸透肌肤,让她整个人如霜雪凝就,在天光中泛着莹润光泽。
“???”
紫夜冥紫瞳微睁。
“出口……竟在这么近的地方?”
他邪魅俊逸的面容,浮现一丝错愕。
“哪个变态啊?居然会把出口设在这种地方?”
“老子找了半天……还以为鬼打墙了。”
“哈哈哈——”
看到他傻眼的样子,观礼台的殿主们忍不住笑出声。
“这魔界太子爷……”
“倒是有趣得紧。”
魔尊紫夜宸金眸冷冷一扫,众人顿时噤声,只余肩膀微微颤动。
“你们魔界,后继有人啊!”
鬼帝风烬抬眸瞥了紫夜宸一眼,说起了风凉话。
“可不是吗?他还怪执着的。”
人皇裴清衍如此正直的人,都给出了评价。
“无论如何,玄幽也走出这一层了,怎么不算是成功?”
魔尊紫夜宸骄傲地抬头,靠小月亮也是一种本事。
听到他这话,虚空王座之上的几位大佬,回过味来,目光瞬间就变得不善了。
这傻小子,好像还真的得到了小月亮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