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心湖微澜与无声惊雷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百叶窗,将病房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空间。林辰小憩醒来,感觉精神又好了些许。沈清秋不在房内,或许是去准备些东西,或许是刻意留给他一些独处的时间。
寂静中,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不是沈清秋,而是秦梦雪。她换下了警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衫和深色长裤,少了几分工作中的锐利,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脚步放得极轻。
“吵醒你了?”看到林辰睁着眼,她微微一愣,随即走到床边,声音自然地放低。
“没有,刚醒。”林辰笑了笑,努力想坐直一些,却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
“别动。”秦梦雪立刻上前,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熟练地帮他调整了靠背的角度和高度。她的动作带着职业性的干净利落,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肩膀或手臂,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却迅速撤离,克制而守礼。
“清秋去医生办公室了,我看门口没人,就进来了。”她解释了一句,仿佛在说明为何是她独自前来。然后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盅,“队里老炊事班长家自己炖的鸽子汤,对伤口愈合好,清火。他非要让我带来。”
她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汤色清亮,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熬的。
林辰看着她低头盛汤时专注的侧脸,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刑侦处长,更像一个……细心体贴的旧友。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夹杂着深深的感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歉疚。
“总让你们惦记着。”他轻声道。
秦梦雪盛好汤,舀起一勺,习惯性地吹了吹,动作却在中途顿住,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她的耳根微微泛红,将勺子递给他:“温度应该刚好,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谢谢。”林辰接过勺子,指尖相触,两人都迅速移开目光。他低头慢慢喝着汤,味道极鲜,暖意从胃里扩散开。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汤匙偶尔碰到盅壁的细微声响。
秦梦雪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目光落在窗外,似乎有些出神。她的侧影在光影中显得有些单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案子……压力很大吧?”林辰放下勺子,打破了沉默。
秦梦雪回过神,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透着一丝沉重:“嗯。王志强的线断了,园区那边像铁桶一样,专案组也在重新评估方案。‘教授’和那个信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顿了顿,看向林辰,眼神里有关切,也有属于战友的信任:“你安心养伤,这些事暂时别操心。外面有我们,总会找到突破口的。”
林辰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心中触动。这就是秦梦雪,永远冷静,永远坚韧,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他深知这份坚强背后背负了多少压力,不禁脱口而出:“你也别太拼了,注意休息。”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话语里的关切,似乎稍稍越过了战友的界限,带上了一点私人的温度。
秦梦雪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别开脸,声音依旧平稳,却快了几分:“我知道。你先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
慕容晚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一身剪裁优雅的藕粉色连衣裙,外面搭着米白色风衣,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灿烂的金黄色瞬间点亮了略显素净的病房。
她看到房内的情景,脚步微微一顿,美丽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红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哟,我这是来得不巧了?秦处长也在。”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听不出喜怒。
秦梦雪转过身,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慕容总裁。”
慕容晚晴款款走进来,将向日葵插入窗边空着的花瓶里,那耀眼的金色与沈清秋的白玉兰、她之前送的郁金香并排而立,形成一种奇异而鲜明的对比。
“鸽子汤?好香啊。”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林辰手中的汤盅,又看向秦梦雪,笑得眉眼弯弯,“秦处长真是体贴入微,连滋补汤水都想到了。不像我,只会送些华而不实的花花草草。”
这话听着像是自嘲,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和比较。
秦梦雪眉头微蹙,淡淡道:“同事的一点心意而已。”
慕容晚晴却不接话,转而看向林辰,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阵馥郁却不浓烈的香风。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额前一丝微乱的头发,指尖温热,动作亲昵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脸色还是差了点,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的温柔,“可得好好补补,这次真是吓死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辰背后的伤口位置,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后怕和心疼,那情绪浓烈得几乎不加掩饰。
林辰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慕容晚晴的大胆和直接,总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在秦梦雪还在场的情况下。他能感觉到秦梦雪的视线落在慕容晚晴的手上,那目光似乎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的心像是被放在了微妙的天平上,一边是秦梦雪克制而沉稳的关怀,带着战友的默契与尊重;一边是慕容晚晴炽热而直接的表达,充满了诱惑与侵占性。而沈清秋那份刚刚开始回暖的、脆弱而珍贵的温柔,更是他心底最重的砝码,让他对另外两份情愫既感激又充满了负罪感。
这种复杂的情感撕扯,甚至比背后的伤口更让他感到无措和煎熬。他贪恋每一份温暖,却又深知自己无法同等回报,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我自己来就好。”他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避开了慕容晚晴的手。
慕容晚晴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失落,但立刻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哟,还害羞了?”她直起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又恢复了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对秦梦雪笑道:“秦处长,你看他,都这样了还别扭呢。”
秦梦雪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慕容晚晴,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她没有回应慕容晚晴的玩笑,而是对林辰道:“汤快凉了,趁热喝吧。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对着林辰点了点头,又对慕容晚晴微一颔首,算是告别,转身离开得干脆利落,背影挺拔如松。
房门轻轻合上。
病房里只剩下林辰和慕容晚晴,以及那束过于灿烂的向日葵。
慕容晚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秦梦雪远去的身影,语气听不出情绪:“她总是这样,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林辰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慕容晚晴转过身,背靠着窗台,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曼妙的轮廓。她看着林辰,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那里面有关心,有欲望,有一丝不甘,还有着林辰看不懂的、更深层的东西。
“林辰,”她轻声唤道,声音里褪去了所有的玩笑和伪装,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你知道的,我对你……”
“晚晴。”林辰打断她,声音沙哑,带着恳求,“我现在……很乱。”
慕容晚晴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抹带着自嘲的苦笑。
“我知道。”她走上前,没有再做任何亲昵的举动,只是轻轻拿起空了的汤盅,“你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她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轻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至少……现在不会。”
门轻轻关上。
病房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阳光、花香,和林辰心中那一片更加汹涌澎湃、五味杂陈的浪潮。
博爱,并非幸事,而是一种甜蜜又痛苦的负担。每一个都是他无法割舍、无法辜负的珍贵存在,而这恰恰成了对他内心最大的拷问与煎熬。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而他心中的惊雷,却无声地滚过,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