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的眼光里带着深切的悲痛，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这一生交友满天下，却也见证了太多好友的离去，或死于非命，或反目成仇。
今天，站在他对面的方玉飞，这个曾被他引为知己的人，也即将步入那条不归路。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窥见真相的吗？”
陆小凤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牢牢锁在方玉飞脸上。
方玉飞此刻反倒显出一种异样的平静。
青龙会的现身，如同冷水浇头，打破了他成为西方魔教教主、借此翻盘复仇的幻想，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取代了之前的焦躁与疯狂。
他淡淡反问：“什么时候？”
陆小凤的视线转向一旁面若冰霜的方玉香：“在陈静静被人暗中救走的时候。陈静静、丁香姨、方玉香，你们三人是一起在拉哈苏长大的姐妹。”
“但无论是陈静静还是丁香姨，在与我相处时，都从未提及过方玉香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
他的目光转回方玉飞，带着看透一切的明澈。
“你真正爱的人，是陈静静。所以你愿意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保她周全。”
“因此，丁香姨可以成为弃子被你灭口，方玉香也可以被你牺牲，但陈静静，你不忍她死。”
方玉飞沉默着，仿佛默认。
方玉香那张美艳的脸却瞬间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一股实质般的寒气不受控制地从她周身散发出来，好像这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
“呵，”方玉飞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并未回答。
方玉香美丽的五官因嫉妒和愤怒而扭曲，厉声道：“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喜欢那个贱.......”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张艳丽的脸庞骤然变得狰狞可怖，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一丝暗紫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身体晃了晃，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她中毒了，剧毒，发作只在瞬息之间！
陆小凤瞳孔一缩，猛地看向方玉飞，喝道：“你杀了她！”
方玉飞依旧在冷笑，眼神中透出的那种对生命的彻底淡漠，令人心底发寒，惊悸莫名。
亲眼目睹方玉飞杀了方玉香，而且是如此决绝狠辣的手段，陆小凤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冷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位朋友。
西门吹雪，那位剑中之神，他的冷是剑的冷，是皑皑白雪般的纯粹与孤高。
岳再兴，那位珠光宝气阁的老板，他的冷是深藏于温和表象之下，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决断与心冷，但他从不会丧心病狂地杀害无辜，更不会为了目的去刻意残害对自己毫无威胁之人。
可眼前的方玉飞，为了他的野心和私欲，可以毫不犹豫地杀害任何人，包括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爱他的女人！
这种人，自己过去竟然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之一！
陆小凤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冰冷与郁结尽数排出。
他罕见地收敛了所有玩世不恭，目光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冰冷锋利。
“方玉飞，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与你，一对一。”
“你胜了，我死，你走。”
方玉飞挑眉，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岁寒三友——孤松、枯竹与寒梅。
陆小凤可以做自己的主，却做不了这三位魔教长老的主。
这时，三人中武功最高、也最具权威的孤松，那干涩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陆小凤若输了，他死，你走。”
这话无疑代表了魔教长老的态度，赞同了陆小凤的提议。
方玉飞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重新燃起希望、带着非凡自信的笑。
“陆小凤，你会输的。”
陆小凤道：“哦？”
方玉飞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双奇特的手套，缓缓戴上。
那手套不知以何种金属丝编织而成，银光闪闪，手背和指关节处布满了尖针般的倒刺，指尖更是延伸出猛虎利爪般的锐利钩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泽。
“你的武功，我十分清楚。”
方玉飞活动着戴着银手套的手指，发出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你的灵犀一指，对付我这双手套，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裂魂虎爪’，是我特意耗费心血练来对付你的！”
“只要你的手指沾上它一点点，哪怕只是被倒刺划破油皮，我保证你走不出三步，就要毒发身亡！”
陆小凤笑了笑，看似轻松：“我可以不去沾它。”
方玉飞哂笑，带着十足的把握。
“你不可能不沾的！”
“用手指夹住对手的兵刃，化解致命一击，是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形成的本能习惯，你改不掉！”
“尤其是当你遇到真正危险的绝境时，你的身体会比你思考更快地做出反应——使出你的灵犀一指！”
“我可以保证，在接下来的比试中，你会遇到很多让你觉得非用不可的‘险招’！”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看来我真的要输了。”
方玉飞得意道：“不错！”
“错”字尾音尚未完全消散，方玉飞已然出手！
他身形如猛虎出柙，一双银光闪闪的虎爪带起道道凌厉的恶风，爪影重重，或抓或挠或撕或划，招式狠辣刁钻，几乎封死了陆小凤所有可能闪转腾挪的空间。
银光闪烁间，淬毒的尖刺与利钩时刻威胁着陆小凤周身要害。
陆小凤果然完全落在了下风，他身形飘忽，以精妙绝伦的轻功连连闪避，竟似不敢直撄其锋，一时间显得颇为狼狈。
观战的枯竹微微蹙眉，低声道：“看来陆小凤也有被彻底压制，濒临失败的一天。”
孤松目光如炬，缓缓摇头，声音依旧沉稳：“陆小凤不会败，败的是方玉飞。陆小凤只是在等，等待一个必杀的机会。”
“言多必失，占尽上风、抢尽攻势的人，也迟早必有气势衰竭、招式用老的那一刻。”
“那时，便是陆小凤出手的唯一时机。”
以孤松的修为和眼力，他能看得出陆小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