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林外传来窸窣脚步声,只见一人踉跄而来,正是身上带伤、一路寻来的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白龟寿。
他见彭莹玉无事,长舒一口气。
彭和尚忙为他引见岳再兴,说明方才情形。
白龟寿得知是岳再兴出手击退强敌,救下彭和尚,亦是感激行礼。
众人皆带伤在身,商议片刻,决定就地休息一夜,明早再共赴蝴蝶谷。
翌日清晨,一行人启程。
出了山林,走上大路,没行多远,便见一队元兵正凶神恶煞地驱赶一群百姓,呼喝打骂,气焰嚣张。
彭和尚、常遇春、白龟寿看得目眦欲裂,但他们伤势未愈,对付寻常元兵都极为勉强,只能强忍怒火。
却见岳再兴面色一沉,身形倏动,如一道青色轻烟掠入元兵队中。
他甚至未曾拔剑,右手食指凌空疾点,无形指力破空锐啸。
那群元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如割草般接连倒地,眉心或心口皆有一点血红窟窿。
不过十余息功夫,二三十名元兵已尽数毙命,无一幸免。
彭和尚看得眼角直跳,心中骇然:“这.......这是何等指力?凌空虚点,竟有如此威力!岳兄弟的武功,只怕.......只怕已踏入传说中的武道大宗师之境了!”
岳再兴让惊魂未定的百姓速速逃离,随即带领众人离开大路,折入一条小径。
前行不久,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山谷中繁花似锦,各色蝴蝶翩翩起舞,气候温暖湿润,与外界迥然不同。
穿过芬芳花径,找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入口,进入后又行一段路,眼前出现一条清澈溪流,溪旁错落有致地盖着七八间茅屋。
茅屋前后左右皆是精心打理的花圃,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药香弥漫。
常遇春深吸一口气,走到最大的一间茅屋前,沉声道:“弟子常遇春,叩见胡师伯!”
彭和尚也朗声喊道:“胡老弟!俺老彭来看你了,还带了几位朋友,快出来迎客!”
稍顷,一名药童开门出来,引众人入内。
只见屋内陈设简单,一名神清骨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另一名童子煽火熬药,对众人进来恍若未闻。
正是“蝶谷医仙”胡青牛。
彭和尚、常遇春又上前招呼。
胡青牛这才抬眼,得知周子旺败亡,淡淡安慰了常遇春几句,神色并无太多波澜。
他依次检查了彭和尚所中蝎毒、常遇春的截心掌伤、白龟寿的内伤,皆道:“不难,能治。”
待到目光落在张无忌身上,问道:“他是谁?”
常遇春道:“这位是武当张五侠之子。”
听闻是武当张翠山之子,胡青牛脸色顿时一沉,冷冷道:“我胡青牛的规矩,非明教中人不治。武当弟子,带来我这里做什么?”
常遇春急忙道:“胡师伯,张真人于我有救命之恩.......”
胡青牛打断道:“张三丰救的是你,不是我。与我何干?”
彭和尚见状也出声劝说:“胡老弟,这孩子身世可怜,又是殷天正的外孙,算来也是半个明教中人,你破例一次又何妨?”
胡青牛只是摇头,充耳不闻。
白龟寿接口道:“胡先生,无忌少爷的母亲是我天鹰教殷大小姐,他确是我天鹰教少主,您救他,绝不违您立下的规矩。”
胡青牛索性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到最后冷笑一声:“他寒毒侵入五脏六腑,髓冷脉僵,已成痼疾。就算我肯治,也未必救得下来,何必浪费精神?”
张无忌闻言,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强撑着向常遇春、岳再兴等人行礼道谢:“常大哥,岳大哥,谢谢你们。我......我还是回武当山去吧。”
说着,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岳再兴伸手拦住他,目光转向胡青牛的背影,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胡青牛耳边:
“胡先生,银叶先生已然毒发身亡。你说,紫衫龙王黛绮丝,会放过你吗?”
胡青牛背影猛地一僵。
岳再兴继续道:“胡先生自然是不怕死的。但你可曾想过尊夫人?你们夫妻二人虽因意气之争分居,可心底终究记挂着对方。”
“紫衫龙王伉俪情深,银叶先生之死,她必会归咎于你当年见死不救。她若来复仇,岂会只杀你一人?以她之能,你能护得住尊夫人周全吗?”
胡青牛倏然转身,脸上首次出现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紧紧盯着岳再兴,顿感眼前的岳再兴与昔年见过一面的粗莽少年大为不同。
“你.......你如何知晓银叶先生之事?又如何知道.......”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显然是指岳再兴竟知他与夫人王难姑之事。
岳再兴不答,只是道:“我可以替你挡下紫衫龙王。作为交换,你尽心救治张无忌。”
胡青牛眉头紧锁,面色变幻不定。
银叶先生之死他早有预料,但紫衫龙王前来复仇确是心腹大患,他自问绝非其敌手。
彭和尚见状,忙劝道:“老胡,还犹豫什么?俺老彭可打不过紫衫龙王。岳兄弟武功通玄,依我看绝不逊于当年的阳教主!”
“他说能护住你,定然能办到!张无忌也算我明教自己人,你何必如此固执?”
胡青牛仍在沉吟,目光闪烁。
岳再兴再添一剂猛药,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传入胡青牛耳中:“只要胡先生出手救下张无忌,岳某还可承诺,日后必助你了结昔日令妹之旧怨,取那鲜于通的性命,告慰胡先生令妹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胡青牛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这件隐秘无比的血仇,他从未对外人提起,岳再兴如何得知?!
他首次对岳再兴生出一种深不可测、近乎畏惧的感觉。
想到鲜于通那副虚伪嘴脸和逍遥自在的模样,再想到紫衫龙王的威胁,以及岳再兴那鬼神莫测的武功和情报能力.......
胡青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目光复杂地看了岳再兴一眼,终于缓缓点头,声音干涩道:“.......好!我给他治!但他寒毒深重,情况复杂,我只能竭尽全力,能否成功,看他造化。”
岳再兴颔首:“胡先生尽管放手施为,需要何种协助,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