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行来到停车场，不远处一排排大巴蓄势待发，即将北撤的亚人提着大包小包排长队上车，他们会被送往火车站。
那些惨死的翼人种尸体也被运了出来，和江逸一样被套上了黑色的裹尸袋。
不同的是，前面有不少亲属在跟随着队伍号啕大哭，试图阻拦运送的士兵，他们本该马上奔现的美好生活瞬间成了一滩泡影；后者则孤零零的被抬走了，无人阻挠。
——
他在中餐馆门前停下车，两个女孩就坐在上次和迪维娜来时的位置，江饴第一眼看到，放下叉子隔着玻璃就开始高兴地打招呼。
何知行点点头，走进去直直到柜台前，浓妆艳抹的老板娘依旧站在那里。
“多少钱？”
“那位亚人小姐已经付过了。”
她指着子肥泉，转了转眼珠，继续道。
“你们是政府部门的吧？上次来时还跟着一个穿军装的。”
“……对，怎么了。”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那些当兵的都不来了吗？”
……
何知行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挤出四个字。
“无可奉告。”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看看后厨的老公。
“好吧，这店快活不下去了，你说他们来了就算偶尔吃一下霸王餐我都愿意啊，总还是会有收入的是吧——怎么就——”
“——力士满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去管理部报道吧，他们会把你们划归亚人难民送回北方。”
何知行指了条路，示意谈话到此为止，坐过去坐在子肥泉旁边，把她的尾巴拿起挪开。
“来！尝一下！”
江饴指着桌上的菜。
“姐姐说不吃，都要留给你呢！”
……
“她是不爱吃这些才能剩下来——唔！”
何知行感觉到腰被尾巴的尖尖刺了一下。
“——刚好我也饿了。”
他瞪了旁边之人一眼，拿起勺子，随便对付了几口。
不能再拖了，大巴一辆又一辆地从窗外的路上驶过，三人起身离席。
子肥泉把江饴扶到后座，本要关门上副驾驶，不曾想后者央求着一起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往里挪了挪，龙娘只好依从。
“好耶！”
女孩欢呼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何知行。
“可以把姐姐借给我嘛？半小时就好！”
？
你把这人拐走都没事……
江饴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龙娘的脸，因为伤势只能稍稍往她怀里靠。
“你们到了废城一定要联系我哦！我在这边除了家人就只认识你们俩了，要是一个人生活也会很孤独地呢！”
“好好好——一定一定。”
子肥泉摸了摸女孩的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女孩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拉勾！”
饕餮种伸出手。
“怎么还和小孩一样啊……”
“因为我怕你们不理我啊！”
江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身边的每个人都毫无征兆地离我而去，妈妈姐姐，妹妹弟弟都是这样！所以我有点害怕你们会食言！——不过不愿意也可以的！这是道德绑架了吧……”
……管理部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何知行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女孩。
“一定。”
他说。
“我帮你看着你姐姐。”
回身望了子肥泉一眼，两人刚好对上视线。
“好——拉勾——怎么念来着，我都忘了，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女孩勾上小指，龙娘有些惨然地笑了笑。
“一百年不变……不变……”
…….
何知行看着后视镜里的子肥泉，她或许想到了什么——因为这人真活过一百年。
——
朝负责人出示管理部的证件后，三人直接走了进去来到站台，子肥泉拿起手中的背包，慢慢帮江饴背上。
何知行还以为是动车，没想到和国内的绿皮长得差不多，不过只是刷成了银色。
……
好吧，毕竟是在打仗。
轨道上更多的是军用列车，坦克装甲车不计其数，甚至武直也可以运，不远处有大群士兵正在把一辆辆艾布拉姆斯卸下来，它们可能今晚就会投入战场，不知在无人机的威胁下可以活过多久。
“记得来找我！”
江饴说，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重复了。
两人连连点头。
“我们今晚也是从这里上车，明天就会见面了，不用担心。”
何知行道，力士满至废城也就最多六小时的路程，明天见面不是善意的谎言，是事实。
……不知道这女孩在担心什么……
“嗯！那就好！到时候去姐姐家吃饭！”
江饴笑起来，撑起拐杖，慢慢往子肥泉怀里去，两个女孩抱了一下松开，龙娘抿起嘴，缓缓拍了一下女孩的背。
“额——”
饕餮种望望何知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
“我们握手吧！”
……
“好。”
女孩把拐杖递给龙娘，伸出那只没有伤的手，两人握住。
“我在安置所见到你的第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哦，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饴急忙看向子肥泉，有些惶恐，后者面无表情地耸耸肩。
“撤侨后好久都没有再见到过华夏人了，他们那些外国人说的话我又听不懂，我整天只能一个人自言自语，所以不管是为什么找上来的，谢谢你们可以和我做朋友——谢谢你们照顾我，添了这么多麻烦！”
何知行摇摇头，有些怕这女孩再一次弯腰鞠躬拉到伤口。
“同胞自当相互照应，明天见。“
“明天见！……可以问一下嘛，那袋橘子我不是给吸血鬼准将……怎么会在车上……”
……
不好。
忘拿下车了。
——
江饴的位置是靠窗的，她坐上去后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张自制的日历表，认认真真地打上最后一个勾，随后朝两人挥手。
鸣笛声穿透整个站台，班列终于开始动了，几千名亚人就此踏上新的生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们。
两人看火车逐渐远去，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