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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的余威如同受伤巨兽的喘息,在双子海墨蓝色的胸膛上翻滚。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褪成了铅灰与墨蓝交织的混沌,稀疏的星子畏缩地闪烁着,一弯惨白的下弦月斜挂天际,将冰冷的光辉吝啬地洒向这片劫后余生之地。

“海鸥号”——如果这堆漂浮的残骸还能被称作船的话——在相对平静的海面上无望地打着转。船尾彻底消失了,仿佛被某个远古巨兽一口咬掉,只留下参差不齐、焦黑扭曲的断口。主桅早已折断,半截残桩斜指着天空,像一柄指向冥府的断剑。船舱多处塌陷,甲板上遍布触目惊心的裂痕、焦黑的灼烧痕迹和巨大的窟窿,木刺狰狞地张牙舞爪。每一次不算大的浪涌,都让这堆破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海水不断从各个破损处灌入,宣告着它最终的命运只是缓慢沉入这片吞噬了无数船只的幽暗之海。

陈星云斜靠在唯一还算完好的船首残骸边,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额角一道凝结的血痂更添几分狼狈。丹田处一片死寂的冰冷与空虚,经脉里残留着烈火灼烧和寒冰冻结后的双重刺痛。强行引爆“湮灭之轮”的代价沉重得可怕,他现在虚弱得连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打倒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柳曼妮找到的、从暗黑世界带出的几瓶微效治疗药剂发挥了作用,勉强止住了内腑的出血,让他不至于立刻毙命。

柳曼妮蜷缩在他身边,身上裹着几块从破烂帆布堆里翻找出来的、相对干燥的厚帆布。即便如此,她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湿透的头发一缕缕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身上那件被克拉肯触手撕裂的衬衫早已被丢弃,此刻帆布下只有贴身的内衣,每一次动作都让她下意识地将帆布裹得更紧,眼神里残留着惊魂未定和被冒犯后的羞愤。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船头右前方那片在惨白月光下勾勒出的、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轮廓。

“星云…看那边!”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手指指向那片黑暗,“陆地!是陆地!我们有救了!”

陈星云费力地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浑浊海天相接的尽头,一片高耸的、线条粗犷怪异的黑影沉默地矗立着。不同于风暴中惊鸿一瞥的幽灵船带来的阴森,这片黑影透着一种古老、沉重、仿佛从时光长河深处打捞出来的死寂。它像一头匍匐在汪洋边缘的洪荒巨兽,正无声地等待着迷途的猎物自投罗网。

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在陈星云冰冷绝望的心底点燃,但随即被更深的疑虑覆盖。双子海深处,风暴肆虐的核心区域,突然出现的陆地?这本身就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海鸥号”残骸被海流和微弱的风推动着,以一种近乎绝望的缓慢速度,一点点飘向那片未知的黑暗。时间在冰冷的海风和船只痛苦的呻吟中流逝。当晨曦终于艰难地撕开厚重的云层,将第一缕淡金色的微光洒向海面时,那片陆地的轮廓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不是大陆,而是一座岛屿。

一座笼罩在浓得如同实质的、墨绿色雾气中的巨大孤岛。雾气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岛屿边缘的山崖、丛林间缓缓流动、缠绕,带着一种湿冷粘腻的质感,仿佛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在抚摸岛屿的躯体。雾气深处,影影绰绰地透出一些极其高大、非自然的轮廓——棱角分明的巨大几何体,扭曲盘旋的蛇形阴影,还有几处高耸得刺破雾气的尖顶剪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令人不安的投影。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混杂着极度浓郁的植物腐败气味、深海淤泥的腥咸、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金属锈蚀混合着某种奇异香料焚烧后的古怪味道,随着海风扑面而来。这气息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同时又充满人工雕琢痕迹的矛盾感,沉重地压在陈星云和柳曼妮的心头。

“库…库拉斯特?”柳曼妮失声低呼,声音因震惊而变调。她曾在陈星云带回的、属于暗黑世界的残破卷轴上见过类似的描述:被丛林吞噬的黄金之城,崇拜蛇神的堕落之地,充满了诅咒与远古邪恶的遗迹!卷轴上描绘的那些扭曲的蛇形浮雕、高耸的尖塔、被藤蔓缠绕的巨石建筑,与眼前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轮廓何其相似!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比克拉肯带来的恐惧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陈星云的心脏也猛地一沉。库拉斯特!那个在暗黑世界历史中象征着辉煌与堕落、魔法与血腥、最终被憎恨之王墨菲斯托的阴影彻底吞噬的诅咒之地!它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双子海深处?游戏和现实的界限,难道已经模糊到如此地步了吗?

“海鸥号”残骸被一股强劲的离岸流裹挟着,如同最后的落叶,猛烈地撞向岛屿边缘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

轰!咔嚓!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碎裂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悲鸣,早已不堪重负的船体在礁石的撞击下彻底宣告解体!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狠狠抛飞!

“啊——!”柳曼妮尖叫着,身体不受控制地砸向冰冷浑浊的海水。

“曼妮!”陈星云目眦欲裂,强忍着剧痛,在半空中猛地扭转身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柳曼妮坠落的方向。

噗通!噗通!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两人。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陈星云死死抓住柳曼妮的手臂,两人被强大的浪涌裹挟着,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湿滑陡峭的礁石!剧痛从肩膀和后背传来,骨头仿佛都要碎裂。柳曼妮呛咳着,惊恐地挣扎。

“别怕!抓紧我!”陈星云嘶吼着,用身体作为缓冲,死死抵住礁石,另一只手拼命抓住一块凸起的、长满滑腻苔藓的岩石。狂暴的浪头一次次砸下,试图将他们重新拖回深海。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剧痛,冰冷的礁石摩擦着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柳曼妮死死抱住陈星云,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他,牙齿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打颤。帆布早已在落水时被冲走,湿透的薄薄内衣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在冰冷的海水中更显无助。她感受到陈星云身体的颤抖和压抑的痛苦呻吟,巨大的恐惧和心疼让她几乎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海浪的力量终于减弱了一些。陈星云抓住一个浪头的间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柳曼妮,手脚并用地向礁石上方一处相对平缓的凹陷处攀爬。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贝壳不断划破手掌和膝盖,留下火辣辣的疼痛。柳曼妮在他身后艰难地跟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哽咽。

终于,他们爬上了礁石区边缘相对安全的一块稍平的岩石平台。两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寒冷、脱力和后怕而剧烈颤抖。柳曼妮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试图遮挡湿透衣物下的春光,苍白的脸上混杂着海水、泪水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陈星云挣扎着坐起身,顾不上自身的狼狈和剧痛,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湿透但相对厚实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柳曼妮瑟瑟发抖的身上。布料紧贴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虽然冰冷,却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遮蔽和心理上的慰藉。

“穿上,别冻着。”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不容置疑。柳曼妮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裹住了那件带着他体温(尽管微弱)和血腥味的外套。

陈星云这才抬起头,真正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他们位于岛屿的东侧,脚下是险峻的黑色礁石悬崖,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前方,一道由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黑色玄武岩块垒砌而成的、布满深深裂缝和厚厚苔藓的堤坝状结构,如同巨人的残破城墙,沿着海岸线蜿蜒伸展。堤坝上方,就是那片吞噬一切的、墨绿色的浓雾森林。无数粗壮得如同巨蟒的藤蔓从堤坝的缝隙和森林边缘垂挂下来,一直延伸到离海面不远的地方,在潮湿的海风中微微摇曳,仿佛无数等待猎物的触手。

而就在他们攀爬上来的这片礁石平台后方,紧贴着那道巨人堤坝的根部,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工开凿的痕迹——一个坍塌了近半的拱形石门遗迹!

石门由与堤坝相同的黑色玄武岩雕琢而成,风格粗犷而诡异。尽管坍塌了大半,残留的部分依然高达七八米,显示出它曾经的宏伟。石门的拱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浮雕!那并非寻常的花纹或神只,而是一条条扭曲、盘绕、相互吞噬的巨蛇!蛇身布满夸张的鳞片,蛇头狰狞,獠牙毕露,冰冷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敢于靠近的生灵。蛇群的中心,拱券的最高点,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带着某种抽象羽冠的蛇首,它高高昂起,张开的巨口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俯视着下方的闯入者。

石门两侧残留的巨型门柱上,同样刻满了这种令人不安的蛇形浮雕,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如蛇爬行的古老文字符号。石缝和门柱的基座上,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得发黑的苔藓和滑腻的藻类,无数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有些藤蔓甚至钻进了石门坍塌后露出的巨大缝隙深处,仿佛这遗迹本身就是它们生长的温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石头冰冷、植物腐败、金属锈蚀和某种古老血腥祭祀残留的沉重气息,从石门遗迹中扑面而来,比海风带来的气味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这气息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柳曼妮裹紧陈星云的外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眼前这充满恶意蛇形雕刻的废墟,比风暴和克拉肯更让她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些蛇的眼睛,尽管只是石头雕刻,却仿佛拥有生命,冰冷地锁定了他们。

陈星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叶,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坍塌的巨大石门前,目光凝重地扫过那些狰狞的蛇形浮雕和扭曲的符号。手指拂过冰冷潮湿、布满苔藓的玄武岩表面。

“库拉斯特…不会错。”他低声说道,语气肯定,“这种对蛇神近乎病态的崇拜雕刻风格…还有这些文字…虽然不认识,但那种扭曲盘绕的感觉,和卷轴上记载的库拉斯特符文如出一辙。”他指向门柱上一处相对清晰、如同数条毒蛇纠缠在一起的复杂符号,“这个,我在崔凡克神殿(游戏中库拉斯特的核心区域)的壁画上见过类似的标记,象征‘献祭’或者‘深渊’。”

柳曼妮闻言,脸色更白了。献祭?深渊?光是这两个词就让她不寒而栗。

“我们…我们要进去吗?”她看着石门后那片被巨大藤蔓和浓密雾气封锁的、幽深得如同巨兽食道的黑暗,声音细若蚊呐。理智告诉她这绝对是找死,但环顾四周,除了身后无边无际的凶险大海,就只有眼前这条可能通往未知(无论好坏)的路径。

陈星云沉默着。他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尝试感知。丹田依旧空虚,但源自死灵法师职业对死亡和负能量的本能感知并未完全消失。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深沉阴冷的负面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正从石门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藤蔓缝隙中缓缓渗出。那感觉…比暗黑世界一些低级墓穴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粘稠不适的恶意。危险!极度危险!

但同时,在那阴冷恶意的深处,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异常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的烛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吸引力,仿佛在召唤着什么。那感觉…有点像他体内被抽空的火焰核心,但更加纯粹,更加本源!难道…是某种强大的火系魔法物品?或者…是能补充他力量的源泉?

宝藏与危险并存。暗黑世界的铁律,在这里似乎同样适用。

“我们没有选择。”陈星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回头看向柳曼妮,眼中燃烧着疲惫却不肯熄灭的火焰,“留在外面,等死。或者进去,赌一把。”他伸出手,“跟紧我,一步都不要离开。”

柳曼妮看着陈星云伸出的手,又看看身后咆哮的大海和眼前阴森的巨门,恐惧和求生的渴望在眼中激烈交战。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陈星云同样冰冷但有力的手。那件宽大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下方湿透紧贴的内衣边缘和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诱人。

陈星云的目光在她领口处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强迫自己移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石门遗迹上。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从上方垂落、如同巨蟒般微微晃动的粗壮藤蔓,率先踏入了石门坍塌形成的、布满碎石和滑腻苔藓的豁口。

一股比外面浓郁数倍的、混合着泥土、腐殖质、石头霉变和淡淡血腥味的阴冷气息瞬间将他们包裹。光线骤然变暗,仿佛一步踏入了黄昏。坍塌的石块堆积在通道两侧,形成不规则的障碍。巨大的藤蔓如同血管网络般从头顶和两侧的岩壁缝隙中钻出,相互缠绕,在通道上方形成了一个低矮的、不断滴落冰冷水珠的“绿色顶棚”。水珠滴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冰凉刺骨。

脚下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粘腻的腐烂落叶和黑色淤泥,踩上去发出“噗叽”的恶心声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空气异常潮湿沉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通道并不长,只有二十几米,但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陈星云将精神力感知提升到目前能做到的极限,警惕着任何一丝能量波动或异常的声响。柳曼妮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湿透的衣物紧贴着她的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在这幽闭阴森的环境中,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诱惑。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被巨大藤蔓和倒塌石柱分割得支离破碎的空间。这里似乎是某个巨大建筑的前厅或庭院,早已被疯狂生长的丛林彻底吞噬。

残存的景象令人震撼。

几根需要数人合抱的、断裂的巨大石柱歪斜地矗立着,柱身同样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苔藓和滑腻的藻类。石柱的顶端,依稀可见一些断裂的、造型奇异的巨大石雕——那是盘绕的蛇身、展开的羽翼和狰狞的蛇首!尽管残破不堪,依旧散发着威严与邪恶交织的气息。

地面上散落着更多雕刻着蛇形图案的巨大石块,有些石块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深处,一面相对保存还算完整的巨大石壁。石壁由一种深青色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奇异石材砌成,上面镶嵌着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大浮雕壁画!

壁画的主体,是一条盘绕成复杂几何图案、几乎占据了整面石壁的、难以形容的巨蛇!它拥有多个狰狞的蛇首,每个蛇首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威严、贪婪、狡诈、残忍!蛇身布满细密繁复的鳞片,每一片鳞片上似乎都刻着微小的符文。巨蛇盘旋的中心,是一轮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散发着黯淡金色光芒的太阳图案(壁画上使用了某种类似黄金的材质镶嵌,虽然大部分被污垢覆盖,依旧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金属光泽)。

巨蛇的蛇首下方,壁画的下半部分,描绘着宏大的场景:无数穿着简陋、身形佝偻的人类,正朝着巨蛇顶礼膜拜。他们献上各种祭品——堆积如山的谷物、被捆绑的牛羊牲畜…以及,最触目惊心的——一排排被锁链捆绑、表情麻木绝望的活人!而在壁画的边缘角落,一些扭曲模糊的、如同阴影般的类人形生物,正手持利刃或鞭子,监督着这一切。那些类人生物的身体轮廓隐约可见鳞片和尾巴的特征,赫然是传说中侍奉蛇神的萨卡兰姆高阶祭司——议会成员!

整幅壁画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宗教狂热与血腥献祭交织的压抑感。那轮黯淡的金色太阳,与其说是带来光明,不如说更像一个冰冷的、吞噬一切的巨大瞳孔。

“天啊…”柳曼妮被这宏大的邪恶壁画震撼得说不出话,裹紧外套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身体微微后仰,仿佛想远离那壁画上巨蛇冰冷的目光。外套下,湿透的内衣勾勒出的胸脯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

陈星云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壁画中心,那轮由符文构成的黯淡“太阳”。那微弱的金色反光…是真正的黄金?还是蕴含魔力的材料?他体内的火焰核心虽然枯竭,但依旧对那“太阳”图案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磁石般的吸引感!那断断续续的温暖能量波动源头,似乎就在这附近!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小心!”陈星云猛地将柳曼妮向后一拉!

嗤!嗤!嗤!

数道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从他们头顶上方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坍塌的拱门残骸中射出!目标正是柳曼妮刚才站立的位置!

噗噗噗!

几支闪烁着幽蓝色寒芒、只有手指长短的金属吹箭,深深钉入了柳曼妮脚前湿滑的淤泥中!箭头周围的淤泥瞬间冒起细微的白烟,并迅速变成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显然淬有剧毒!

柳曼妮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撞在陈星云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虚弱的陈星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柳曼妮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湿透的身体紧贴着陈星云,胸前的丰盈隔着湿透的布料清晰地挤压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机关!”陈星云稳住身形,脸色铁青,心有余悸地将柳曼妮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头顶藤蔓覆盖的阴影处。刚才若非他精神力高度集中,提前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机括启动声和一丝冰冷的杀气,柳曼妮此刻恐怕已经香消玉殒。这鬼地方的凶险程度远超预期!

“跟在我后面,踩我的脚印!”陈星云低喝,语气不容置疑。他变得更加谨慎,每一步踏出前,都用精神力仔细探查脚下的石板和周围的环境。

他们绕过散落的巨石和断裂的石柱,避开那些看起来过于茂密或缠绕着可疑藤蔓的区域,艰难地向那面镶嵌着巨蛇太阳壁画的石壁靠近。空气中那股阴冷粘稠的负能量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无数冰冷的视线正从石壁深处、从藤蔓的缝隙中注视着他们。

终于,他们靠近了那面巨大的石壁。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盘绕巨蛇的压迫感和那轮黯淡“太阳”的神秘。石壁下方散落着不少碎石,其中一块半埋在淤泥中的石板吸引了陈星云的注意。

那石板呈长方形,材质与壁画石壁类似,但颜色更深。石板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和污垢,但表面似乎雕刻着图案。陈星云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其上的湿滑苔藓和淤泥。

显露出来的,是一幅线条相对简单的刻痕地图!地图的中心,是一个被无数扭曲线条(代表丛林和藤蔓)包围的、类似金字塔或巨大祭坛的符号。祭坛符号的顶端,清晰地刻着一个微缩的、与壁画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符文“太阳”图案!而在祭坛符号的四周,分散着几个较小的、同样刻着不同蛇形符号的标记点。地图的边缘,用那种扭曲的蛇形文字标注着一些符号。

“这是…这座废墟的地图?”柳曼妮凑近,裹着外套的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看着石板,几缕湿发垂落下来,扫过陈星云的手臂,带来一丝微痒。

“应该是。”陈星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仔细辨认着地图,“中心这个最大的符号,应该就是壁画所在的核心区域…或者更深处的主祭坛。这些分散的小符号,可能是其他重要的建筑节点…”他的手指点向祭坛符号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刻着类似钥匙形状的小标记,“这里,还有文字标注…”他努力回忆着游戏里见过的库拉斯特文字,尝试解读,“…‘钥…匙…之…孔’?还是‘启封之处’?”

就在陈星云全神贯注解读地图时,柳曼妮的目光却被石壁壁画下方、靠近地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吸引了。

那里,一块巨大的、雕刻着巨蛇尾部鳞片的青黑色石砖,似乎有些松动?与其他严丝合缝的石砖不同,这块砖的边缘缝隙明显更大一些,而且没有覆盖厚厚的苔藓。更奇怪的是,在石砖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凹痕,形状…有点像半个脚印?

柳曼妮鬼使神差地,小心翼翼地避开地图石板周围的区域(怕再触发机关),轻轻走到那块松动的石砖前。她蹲下身,裹在身上的宽大外套下摆拖在湿滑的地面上。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凹痕。

触感冰凉坚硬。

她又尝试着,用指尖沿着石砖松动的缝隙,轻轻抠了一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环境中清晰可闻的机括声响!

柳曼妮吓得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然而,预想中的毒箭或陷阱并未出现。那块松动的石砖,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小段距离,露出了后面一个狭小的、黑洞洞的方形孔洞!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尘埃和金属锈蚀味道的气息从孔洞中涌出。

“星云!快看!”柳曼妮惊喜地低声叫道。

陈星云立刻放下石板地图,警惕地靠了过来。当他看到那个被柳曼妮意外发现的暗格时,眼中也爆发出精光。

“干得漂亮,曼妮!”他由衷地赞道,语气带着一丝振奋。这意外的发现,或许就是转机!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方形孔洞。孔洞很深,里面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指,强忍着经脉的刺痛,在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摇曳不定的火苗。借着这微光,他向内窥视。

暗格内部的空间不大,底部似乎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在灰尘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半尺长的物件,通体呈现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金色。它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流畅的、如同蛇身般优雅的弧度。一端是某种复杂盘绕的蛇形结构,蛇口微张,仿佛衔着什么。另一端则逐渐收拢变细,形成一个尖锐的、带着螺旋纹路的锥形尖端。整个物件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蛇鳞般排列的古老符文,在陈星云指尖微弱火苗的映照下,那些符文似乎有生命般流动着极其暗淡的光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是…蛇形钥匙?”陈星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东西的造型,尤其是那蛇口衔物的形态和锥形尖端,与石板上地图标注的“钥匙之孔”标记何其吻合!难道开启核心祭坛的关键,就藏在这个不起眼的暗格里?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入暗格,试图将那暗金色的蛇形钥匙取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钥匙冰冷表面的刹那——

呼啦!!

一声极其突兀的、如同无数张湿透皮革同时被大力抖开的闷响,猛地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陈星云和柳曼妮同时惊骇抬头!

只见壁画石壁上方,一处被浓密藤蔓完全覆盖的、如同壁龛般的凹陷处,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粗壮如手臂的墨绿色藤蔓,此刻如同活过来的巨蟒般疯狂蠕动、抽打起来!

伴随着藤蔓的疯狂舞动,一个巨大、臃肿的、完全由藤蔓缠绕而成的“茧”状物,从凹陷处猛地挣脱了束缚,轰然坠落!

砰!!!

沉重的“藤蔓茧”狠狠砸落在距离两人不到五米的、布满淤泥和碎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大片的泥浆和腐烂的植物碎屑!

“茧”表面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快速散开、收缩,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

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形!

它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树皮般干枯皲裂的深褐色物质,四肢粗壮扭曲,指端延伸出如同树根般的利爪。它的头颅勉强还能看出人类的轮廓,但五官早已扭曲变形,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如同荆棘般交错的黑黄色尖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两颗不断蠕动着的、布满血丝的、如同剥了皮的巨大肉瘤!肉瘤中央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陈星云和柳曼妮!

而在它那树皮般的身体表面,无数条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藤蔓深深扎入其中,如同共生体般在它体表蜿蜒缠绕,一些藤蔓的末端甚至从它裂开的嘴巴、扭曲的关节处钻出,如同恶心的触手般在空中缓缓摇曳!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植物腐败和血肉糜烂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呃…呃…呃…” 这藤蔓怪人发出一种如同破旧风箱抽气般的、非人的嘶哑喘息,它缓缓地、僵硬地转动着那颗恐怖的肉瘤头颅,两道冰冷粘稠、充满了纯粹吞噬欲望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锁定了暗格前的两人!

“吼——!!!”

一声如同无数枯木同时断裂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它那撕裂的巨口中爆发出来!它粗壮如同树干的双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挥舞着那缠绕着猩红藤蔓、末端化为尖锐木刺的恐怖利爪,朝着离它更近、刚刚发现暗格的柳曼妮狂扑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它僵硬外表给人的印象!

柳曼妮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瞬间缩成了针尖!大脑一片空白!那藤蔓怪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和恶臭,瞬间将她拉回了被克拉肯触手撕裂雨衣时的巨大羞辱和恐惧之中!她甚至忘了尖叫,身体僵硬在原地,裹在身上的宽大外套因剧烈的动作而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白皙圆润的肩头和下方湿透内衣包裹的惊人起伏,在怪物扑来的阴影下显得无比脆弱。

“曼妮!躲开!”陈星云目眦欲裂!他离柳曼妮还有一步距离!那怪物速度太快!扑救根本来不及!

千钧一发!

陈星云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可能是唯一能救命的举动!

他猛地将刚刚从暗格里掏出的、那柄沉甸甸的暗金色蛇形钥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扑向柳曼妮的藤蔓怪人!目标不是它的要害,而是它那张开的、布满荆棘利齿的巨口!

“接着!你的‘点心’!” 陈星云嘶吼着,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黑色幽默。

暗金色的蛇形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入了藤蔓怪人咆哮的巨口之中!

正全速扑击的藤蔓怪人动作猛地一滞!它似乎也没料到这渺小的猎物会来这么一出。钥匙直接卡在了它那如同荆棘绞肉机般的利齿之间!

“呃?” 藤蔓怪人发出一声困惑的、如同打嗝般的怪响。它下意识地合拢嘴巴,想要咀嚼这突如其来的“异物”。

咔嚓!嘎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与利齿剧烈摩擦甚至崩断的声音从它口中传来!暗金色的钥匙显然极其坚硬,没有被瞬间咬碎!反而卡得它异常难受!

“呕…呃…” 藤蔓怪人痛苦地甩动着它那恐怖的肉瘤头颅,试图把卡在嘴里的硬物吐出来或者咬碎,一时竟忘了继续攻击。

这宝贵的、用一件疑似神器换来的半秒喘息!

“走!” 陈星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猎豹般扑到柳曼妮身边,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猛地将她从原地拽开,朝着最近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后面冲去!

柳曼妮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滑落的外套彻底掉在地上,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走光,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跟着陈星云连滚带爬地扑向石柱的掩护。

砰!

藤蔓怪人缠绕着猩红藤蔓的巨爪狠狠拍在柳曼妮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和淤泥飞溅!它口中的钥匙依旧卡着,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那颗巨大的肉瘤头颅疯狂地甩动着,暗红色的粘稠汁液从嘴角滴落。

“钥匙!钥匙被它吃了!”柳曼妮躲在石柱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剧烈喘息,胸脯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湿透的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饱满轮廓,脸上混杂着恐惧、心疼(那钥匙一看就非凡物)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命比钥匙重要!”陈星云背靠着石柱另一侧,同样喘息着,警惕地盯着外面发狂的怪物,眼中却闪过一丝肉痛和无奈。那钥匙绝对是关键!但现在…先活下来再说!

藤蔓怪人终于用蛮力将卡在利齿间的暗金钥匙吐了出来!钥匙掉落在淤泥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它低头,肉瘤上的漆黑裂缝死死“盯”着那钥匙,又猛地抬起头,死死“盯”向陈星云和柳曼妮藏身的石柱方向!那“视线”中的暴怒和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怒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缠绕着猩红藤蔓的巨爪高高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石柱猛冲过来!地面在它沉重的脚步下微微震动!

陈星云握紧了拳头,丹田依旧空虚,经脉刺痛。柳曼妮眼中再次被绝望填满。难道刚逃出风暴和海怪,就要死在这恶心的藤蔓怪物爪下?

就在这绝望之际——

轰隆隆隆……

一阵低沉、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大轰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整个废墟空间都随之轻微震动起来!碎石和尘埃从头顶的藤蔓缝隙中簌簌落下。

那冲向石柱的藤蔓怪人猛地停下了脚步,那颗恐怖的肉瘤头颅转向轰鸣传来的方向——那是废墟更深处的黑暗!肉瘤上的漆黑裂缝剧烈地波动着,似乎流露出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轰鸣声持续着,越来越响,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正在苏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从废墟的核心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石柱后,陈星云和柳曼妮惊恐地对视一眼。比这藤蔓怪人更恐怖的存在…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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