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吉利尔盯上了
冰冷!刺骨的冰冷!
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败血腥味的空气,像无数根冰针,猛地刺入陈星云灼痛的肺叶!
“咳咳咳…呕……”他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干呕着,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那股被撕裂、被粉碎的恐怖感觉如退潮般缓缓消失,但剧烈的眩晕和天旋地转的恶心感依旧死死攫住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像一滩刚从烂泥塘里捞出来的软泥,瘫在冰冷、粗糙、带着某种黏腻湿滑感的石板上。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瞬间侵入骨髓。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勉强抬起仿佛灌了铅的脑袋。
出租屋呢?破电脑呢?金三姐那令人作呕的咆哮呢?
全都不见了!
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仿佛用最浓稠的墨汁浸染过的黑暗穹顶。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天幕极高极远之处,悬挂着一轮巨大无比、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月亮。那红光粘稠如血,冰冷地泼洒下来,给视野所及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血色薄纱。
暗红的月光吝啬地勾勒出周围的景象——高耸、扭曲、如同巨人扭曲骸骨般的哥特式建筑轮廓,尖利的塔顶如同无数指向天空的黑色獠牙,充满了无声的压迫感。狭窄的石头街道向黑暗中无尽延伸,两侧是倾斜欲倒、窗户如同空洞眼窝的破败石屋。风在断壁残垣和破损的拱廊间穿梭,发出尖锐凄厉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哀泣。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气味如同实质,那是陈年干涸发黑的血迹、深埋地下腐烂的尸骸、以及某种硫磺燃烧后残留的刺鼻气息混合而成的死亡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这里……是崔斯特姆?!游戏里那个被恶魔蹂躏的绝望之地?!
陈星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粘腻。他低头,借着那诡异的暗红月光,看清了身下大片大片早已干涸、深深渗入石缝、呈现出黑褐色的污渍——那是无数次屠杀后,再也无法洗刷干净的血迹!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身下的石板更冰冷百倍,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炸裂,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这不是梦!这冰冷!这气味!这令人灵魂都在颤抖的绝望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安吉利尔……”那个被他情急之下、带着无尽屈辱吼出的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魔咒,猛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那个毒誓……那个该死的、为了拒绝三百斤房东而发的毒誓!难道……难道真的……应验了?!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疯狂噬咬!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刚才出现的地方越远越好!离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恐怖存在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陈星云手脚并用,像一只被滚水烫到的虾米,在冰冷、粗糙、布满粘腻污垢的石板地上,无比狼狈地向前爬行。每一次挪动,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石头硌得他生疼。他只想逃离这个“出生点”,逃进更深的黑暗里!
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幽深、如同怪兽食道般的小巷。巷子两边是摇摇欲坠的石墙,投下浓重的、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阴影。巷子深处,黑暗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远处那轮巨大血月投下的一丝微光,勉强映照出地面上散落的、形状扭曲的惨白骸骨轮廓。
就在他惊魂未定,试图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站起来时——
呜——!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带着刺骨寒意、仿佛贴着后颈吹过的气流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
陈星云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全部倒竖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硫磺、腐败的甜腻花香和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雌性荷尔蒙的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罩子,猛地将他扣在其中!这气息带着强烈的魅惑与致命的威胁,直冲大脑,让他瞬间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像一具生锈的木偶,脖子僵硬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后扭动。
暗红色的月光,如同粘稠的血浆,吝啬地涂抹在狭窄巷口的石板地上。一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投射在那里,将陈星云完全覆盖、吞噬。
阴影的主人,就静默地矗立在巷口。三米高的恐怖身躯,如同用熔岩、剧毒和纯粹的黑暗浇铸而成。暗红近黑的粗糙皮肤下,虬结的肌肉块块隆起,上面布满了流淌着幽绿色毒液的狰狞脓包,如同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四条粗壮无比、末端是闪烁着寒芒的锋利钩爪的节肢手臂,如同攻城巨槌般支撑着地面,在坚硬的石板上刻下深深的凹痕。然而,最令人灵魂冻结、血液凝固的,是那张脸——一张融合了极致妖艳与纯粹亵渎的女性面孔。猩红的双眸如同两潭沸腾的、永不熄灭的血池,燃烧着地狱最深处的火焰,此刻,那目光正带着一种玩味的、如同欣赏爪下濒死猎物的残酷笑意,牢牢地锁定在陈星云身上。那眼神,穿透了他的皮囊,直接灼烧着他脆弱不堪的灵魂。
痛苦女王,安吉利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陈星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恐惧都被那对燃烧的血眸彻底碾碎、冰封。他像一尊石雕,僵在原地,只有牙齿在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咯咯”连绵不断的脆响,在死寂的巷子里清晰得可怕。
安吉利尔那巨大而妖异的头颅微微侧了侧,猩红的、如同涂抹了最浓稠鲜血的嘴唇,缓缓向上勾起一个足以让任何生灵肝胆俱裂的弧度。一个慵懒、沙哑、带着奇异磁性却又冰冷刺骨、仿佛毒蛇在耳畔吐信的声音,清晰地钻入了陈星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大脑深处:
“嗯?一个…迷路的小点心?”她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那股混合着硫磺、腐败花香和浓烈雌性气息的恐怖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碾来,“我好像…听到了一些…非常…非常有趣的…关于我的…宣言?”那猩红的眼眸中,玩味和一丝冰冷的、等待好戏上演的期待,愈发浓烈。
轰!!!
陈星云的脑子彻底炸了!金三姐那油腻的胖脸,自己那绝望的嘶吼,破旧出租屋的场景…所有画面碎片在眼前疯狂闪现、旋转、最后轰然炸裂!毒誓!那个该死的、为了拒绝三百斤房东而发的毒誓!它…它他妈竟然是真的!它真的把这个地狱的噩梦召唤到了眼前!她听到了!她什么都听到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摧毁一切的求生本能!肾上腺素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僵硬的四肢!
“跑——!!!”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几乎撕裂喉咙的尖叫从陈星云口中爆发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绝对支配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向旁边扑倒,狼狈不堪地翻滚出去!
嗤——!!!
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瞬间,一股浓稠得如同沥青、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幽绿色毒雾,如同高压水枪般从安达利尔口中喷吐而出!毒液带着恐怖的腐蚀声猛烈地冲击在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地面上!
滋啦啦——!!!
坚硬的石板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腐蚀声!大片大片的惨绿色毒烟腾空而起!被毒液直接命中的地方,坚硬的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穿、融化,变成冒着气泡、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泥沼!
毒液飞溅!几滴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烧灼感的幽绿液体,如同跗骨之蛆,溅射到陈星云翻滚时裸露的小臂和脖颈皮肤上!
“呃啊——!”一股钻心蚀骨、仿佛被烧红烙铁直接摁在皮肉上的剧痛猛地传来!皮肤瞬间红肿起泡,水泡中心迅速变成令人心悸的黑紫色!那痛楚仿佛带着倒钩,狠狠扎进肉里,钻进骨头缝里!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剧痛反而像一桶冰水浇在滚油上,彻底点燃了他逃命的火焰!陈星云根本顾不上看一眼那恐怖的伤口,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来,爆发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像一支被死亡阴影全力射出的箭矢,朝着小巷另一端那更加浓稠、更加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亡命狂奔!
身后,传来安吉利尔那低沉而愉悦的、如同毒蛇在黑暗洞穴中嘶鸣般的轻笑,伴随着沉重、缓慢、如同地狱战鼓擂动般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带着致命的、无法摆脱的压迫感,紧紧追来!
“跑吧…小虫子…痛苦…才刚刚开始…你的‘宣言’,我很期待…慢慢兑现…”
那如同魔音灌耳的魅惑低语穿透黑暗,死死缠绕着陈星云的神经。他不敢回头,肺叶如同两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硫磺气息,灼烧着脆弱的喉咙和气管。脚下的地面湿滑粘腻,散落的碎骨和腐烂物让他踉踉跄跄,每一次跌倒都带来新的擦伤和刺骨的剧痛。手臂和脖子上被毒液溅射的地方,如同被无数毒蚁啃噬,火烧火燎地疼。他像一只被地狱猎犬追逐的老鼠,在迷宫般错综复杂、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断壁残垣间疯狂逃窜,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在绝望的迷宫中寻找着一线生机。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肺里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安达利尔愉悦的低笑声似乎被拉开了一些距离。
就在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力竭倒地,被黑暗彻底吞噬时——
前方,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橙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阴影!
光!
陈星云几乎要熄灭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是火光!有人!有营地!
求生的欲望给了他最后一股力气。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朝着那点微弱的、却象征着庇护所的光芒,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狂奔而去!
近了!更近了!
那火光并非幻觉!它来自一个相对开阔的高坡之下。一圈由削尖的原木和粗糙石块垒砌起来的简陋围墙,在血红的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围墙内,几顶破旧的兽皮帐篷散落着。而在围墙中央,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驱散着周围的黑暗和寒意,也映照出几个晃动的人影——穿着简陋皮甲、手持弓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