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有功就是有功，咱们街道一向奖罚分明！”
李主任心情极好，大手一挥，“你修好了广播，保证了咱们院的政策学习没掉队，这就是贡献！等着，明天我就向上头给你请功！怎么着也得奖励点实在的！”
听到“实在的”奖励，周围邻居们的眼神更加热切了，纷纷附和：
“应该的！必须奖励！”
“向阳这孩子可真行！”
林向阳心中微动，面上却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推辞。
他现在太需要“实在的”东西了。
无论是粮食还是少量的现金，对这个家来说都是及时雨。
又喧闹了一阵，广播节目也接近尾声，天色彻底黑透，寒意更重。
大家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回家继续聆听那重新响起的“国家声音”。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因广播失而复得带来的安心感，却弥漫在空气中。
林向阳帮着赵大爷收拾好工具，婉拒了老人家递过来的半根烟卷，也回到了自家小屋。
屋内，卫国和晓雨正眼巴巴地等着。
他们刚才也趴在窗户边看到了大哥被众人夸赞的场面，小脸上满是崇拜。
“大哥！你真把大喇叭修好啦？”卫国兴奋地问，仿佛是他自己修好的。
“嗯，修好了。”林向阳笑了笑，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大哥最厉害！”晓雨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晓梅还没回来，她今天值日，会晚些到家。
炉灶上的锅里温着稀粥和窝头，那是他们简单的晚饭。
虽然广播修好带来了短暂的成就感，但现实的压力很快重新降临。
林向阳看着锅里清可见底的粥，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枚分币，眉头微蹙。
晓梅的作业本快用完了，铅笔也短得快要握不住，灯罩碎了之后，煤油消耗得更快……李主任承诺的“奖励”虽然令人期待，但远水难解近渴。
第二天下午，林向阳正在家指导卫国用捡来的木片练习刨平基本功，院门外就传来了李爱华主任爽朗的声音。
“向阳！在家吗？好消息！”
林向阳心下一动，迎了出去。
只见李主任带着上次那个年轻干事，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干事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布袋和一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
邻居们又被惊动了，纷纷探头观望，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王翠花倚在门框上，酸溜溜地瞅着，嘴里嘀嘀咕咕，却不敢再大声说什么。
“向阳同志！”
李主任声音洪亮，显然是故意说给全院人听的，“经过街道研究，并报区里备案，决定对你及时修复广播设备、保障政策宣传的突出表现，给予正式表彰和奖励！”
她从干事手里先接过那个小布袋，递了过来：“这是奖励你的粮食！十斤玉米面！拿着！”
十斤玉米面！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这足够林家兄妹吃上好几天稠粥了！
林向阳心中一喜，连忙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感到无比踏实：“谢谢李主任！谢谢街道！”
“还有呢！”李主任笑容更盛，又拿过那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抽出一张东西——竟然是一张面值十元的人民币！
“这是给你的奖金！十元钱！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发挥你的技术特长，为大伙儿服务！”
十元！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十元钱是什么概念？
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元！
这十元巨款，足以支撑一个普通家庭大半个月的日常开销！
对于林家来说，更是一笔从未拥有过的“巨额”财富！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王翠花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指甲几乎要掐进门框里！
连一向淡定的赵大爷，都忍不住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知是感叹还是羡慕。
林向阳也愣住了。
他预料会有奖励，但没想到奖励如此丰厚！
粮食加上现金，这几乎是街道层面能给出的最高规格的物质奖励了！
这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更是一种极其强烈的认可和信号！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接过那张沉甸甸的“大团结”（十元纸币的俗称），声音有些哽咽：“李主任……这……这太多了……我就是做了点该做的事……”
“让你拿着就拿着！”
李主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你应得的！咱们街道就需要你这样的好青年！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又鼓励了几句，在全体邻居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带着干事离开了。
林向阳捧着十斤玉米面和十元巨款，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善意，也有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知道，这笔“巨款”带来的不仅是温饱的希望，也可能带来新的觊觎和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迅速回到了自家小屋，关上了门。
“大哥！好多钱！”
卫国激动地脸都红了，围着林向阳直转圈，想摸又不敢摸那崭新的钞票。
晓雨也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袋粮食和钱，虽然不完全明白其价值，但也知道是好东西。
林向阳将东西小心地放在炕桌上，心中百感交集。
生存的压力瞬间减轻了大半，但另一种压力——如何规划和用好这笔“巨款”的责任感，也随之而来。
傍晚，晓梅放学回来。
得知大哥不仅修好了广播，还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奖励，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抱着那袋玉米面看了又看，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十元钱。
“十块钱……大哥，我们能买好多东西了！”
她的小脸上焕发着光彩，管家婆的本能开始苏醒，脑子里飞快地计算起来，“可以买新作业本，买铅笔，给卫国买双结实点的手套，还能……还能割一小条肉给晓雨补补身子！”
她规划着柴米油盐，每一分钱都想着用在最刀刃的地方。
卫国则在一旁嚷嚷：“大哥！买肉！买大肥肉！炼油！油渣可香了！还能买挂鞭炮！过年都没放痛快！”
他的想法直接而朴实，围绕着吃和玩。
晓雨听着哥哥姐姐的话，小声说：“雨雨想要……想要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