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保卫处,审讯室。
一盏没有灯罩的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中央,光线惨白,将桌椅的影子拉得又长又黑。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潮湿的气味。
李副所长,李建华,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手腕上的镣铐在灯光下泛着寒光。他身上的中山装已经皱成一团,金丝边眼镜也不知去向,整个人狼狈不堪。
逮捕的消息如同一场地震,瞬间震垮了他经营半生的体面。
“我……我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他的声音沙哑,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资料是我偷的,相机是我安排人送进去的,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别人没关系。”
他低着头,试图用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换取一个“坦白从宽”的可能。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陆长风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件简单的军绿色衬衫,但脚步声踏在水泥地上,每一下都像敲在李建华的心脏上。
他没有坐下,只是绕到桌子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建华。
两份文件被他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李建华的身体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去。
第一份,是他无比熟悉的,“龙魂一号”的核心资料。那上面每一个分子式,他都曾贪婪地记在脑中。
第二份,是一份外文新闻简报的翻译稿,标题用黑体字加粗,格外刺眼。
《西德生物研究所发生重大爆炸事故,初步认定为有机磷化合物合成实验失误所致》。
李建华的瞳孔缩了一下,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陆长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温度:“你偷的那份资料,是假的。”
李建华猛地抬头,眼中全是血丝,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我核对过,那上面的数据……”
“你的人如果按照那份资料进行实验,”陆长风打断了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正点在那份新闻简报上,“最终产物不是什么特效药,而是一种剧毒的神经毒剂。后果,就是这个。”
他的手指,移到了“爆炸”和“伤亡”两个词上。
“到时候,你背负的罪名,就不是窃取机密。”
陆长风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直直刺入李建华的眼睛。
“而是蓄意进行军事破坏,以及,谋杀未遂。”
“你自己选。”
轰!
李建华的脑子里仿佛有炸弹爆开。他死死盯着那份报告,冷汗瞬间从额头、后背、手心疯狂涌出,浸透了贴身的衣物。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不仅要抓他,还要把他往死里整的局!
对方根本没想过给他留任何后路!
求生的本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也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和义气。
“我说!我全都说!”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是首都第一医药研究所的周副院长!是他许诺我,事成之后,让我去首都所当正所长!”
“牵线搭桥的,是赵秀娥!提供内部消息,说你妻子年轻好对付的,是白若雪!她们两个都有份!”
为了活命,为了减刑,李建华开始疯狂攀咬。
“还有!赵秀娥的丈夫,军区副参谋长张远,他利用职权帮他老家的亲戚倒卖军用物资,我知道他存放物资的仓库在哪儿!我戴罪立功!我全部交代!”
一张由贪婪和嫉妒编织的巨网,在李建华的崩溃中,被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
风暴,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开来。
军区副参谋长家。
赵秀娥刚得到李建华被捕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她的丈夫张远就铁青着脸冲了进来。
“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我没有,老张,你听我解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赵秀娥的脸上。她被打得一个趔趄,撞翻了旁边的椅子,摔倒在地。
张远指着她的鼻子,眼神里没有半分夫妻情分,只有冰冷的切割和自保的决绝。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事,你自己去跟纪委交代清楚!”
说完,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妻子,抓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军区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号码。
他要主动交代问题,抢在被牵连之前,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这个愚蠢的妻子和她背后的白家身上。
赵秀娥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听着丈夫那句句撇清关系的话,第一次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同一时间,白家。
白若雪挂断电话,手脚冰凉。
李建华招了。
赵秀娥被隔离审查了。
她没想到,苏晚晴的反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这么不留余地!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技术和人脉的博弈,可对方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直接掀了桌子,要将所有人都送进深渊。
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
陆家。
陆振国亲自泡了茶,茶香袅袅,与外界的风雨飘摇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听完陆长风的汇报,神色平静。
“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俱在。”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但现在还不是动那个白家丫头的时候。”
苏晚晴看向这位不怒自威的公公,没有说话。
陆振国放下茶杯,目光深远:“一个李建华,一个赵秀娥,分量不够。他们背后牵扯出的那个周副院长,还有科研系统里那些看不见的手,才是真正的大鱼。”
他看向苏晚晴,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这次,你做得很好。不仅保护了自己,还给了我们一个契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大院里挺拔的白杨树。
“我会亲自把这份完整的报告,上报军委。这件事,不能只在咱们军区内部处理。要借着这个机会,把某些单位伸得太长的手,彻底打断!把科研系统里的一些蛀虫,好好清理一遍!”
“只有这样,你的项目,以后才能真正地安稳。”
这番话,让苏晚晴对所谓的“斗争”,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清洗。陆家要的,不是扳倒一个白若雪,而是为她扫清未来道路上所有的障碍。
……
调查需要时间。
因为李建华攀咬的人太多,牵扯的单位级别太高,军委直接成立了联合调查组。
白若雪暂时安全了。
但她知道,自己就像是悬崖边上的一块石头,随时都会掉下去。
她变得如同惊弓之鸟,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她试图联系陆长风,想做最后的挣扎和挽回。
她等来的,不是陆长风的电话,而是警卫员小李转交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是陆长风的笔迹,力透纸背。
“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钉子,将她所有的幻想和希望,死死钉进了棺材里。
她彻底陷入了绝望。
白若雪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一片昏暗。
她看着桌上那排在丝绒布上整齐排列的手术刀。
刀刃锋利,闪着幽冷的光。
常规的手段,对付不了苏晚晴。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和雷霆反击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
既然你让我坠入地狱,那我就拉着你一起!
白若雪拿起一把最尖锐的手术刀,刀尖在指腹上轻轻划过,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她看着那点殷红,眼中最后一点理智被怨毒和疯狂彻底吞噬。
一个更加恶毒,更加直接的计划,在她心中疯狂成型。
她要苏晚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