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石灶在晨雾里像块冻僵的大馒头,烟囱里没冒烟,只有老卡师留下的青铜残片在瑶瑶的香囊里轻轻晃,叮铃叮铃,像串不会唱歌的风铃。沈砚蹲在灶前,手指摸着第三块砖——老卡师踢过的那块,边缘比别的砖光滑些,砖缝里嵌着点灵晶粉末,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就是这儿了。”沈砚掏出银线,在砖缝里来回划拉,粉末簌簌往下掉,“物理课的‘材料疲劳’,这块砖被踢了几十年,内部结构早松了,就像老周的腰,看着结实,其实一使劲就闪。”
瘦猴扛着根碗口粗的槐木撬棍蹲过来,棍头削得尖尖的,像根超大号牙签:“小哥,这砖比我家磨盘还沉,撬得动吗?要不我喊口号加油?‘一二三,使劲!一二三,放屁!’我娘说喊口号能长力气……”
“喊口号不如加杠杆。”老周从地窖拖出个生锈的铁葫芦——这是上次修屋顶剩下的滑轮,“物理课的‘动滑轮省一半力’,把撬棍架在滑轮上,咱们四个抬,就算是石头门也能撬开。”他用斧头敲了敲砖面,“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灶台上的陶罐“嗡嗡”颤,“就是不知道下面是地下室,还是影鳄的老窝。”
哑女突然拽住沈砚的手腕,速写本上画着个复杂的机关图:石灶下藏着个齿轮组,第三块砖是“触发齿轮”,旁边用红笔标着“灵能润滑”。她指了指沈砚的提神卡,又指了指砖缝——意思是用提神卡的薄荷粉混灵能,能当“润滑油”,让齿轮转起来更顺溜。
“还是哑女姐姐聪明!”沈砚捏了点薄荷粉,混着水凝神草汁抹在砖缝里,银线蘸着灵能往里一探,果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疙瘩,“咔哒”一声轻响,砖面竟然往下陷了半寸!
“动了动了!”瘦猴兴奋地把撬棍插进砖缝,老周踩着滑轮当支点,沈砚和瑶瑶拽着绳子往后拉,哑女蹲在旁边画“助力纹”——荧光线条顺着撬棍缠上去,像给木头裹了层发光的蛇皮。
“物理课的‘杠杆平衡条件’!动力臂乘动力等于阻力臂乘阻力!”瑶瑶拽着绳子喊,小脸蛋憋得通红,“我们的动力臂是三米,阻力臂是三十厘米,所以只要用十分之一的力!数学老师说这叫‘省力杠杆’,就像用筷子夹菜比用手抓省力!”
“夹菜不用这么费劲!”瘦猴脸憋成了猪肝色,撬棍“嘎吱嘎吱”响,石砖终于被撬得翘起来,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铁锈和灵晶的气味涌上来,像打开了个封了百年的罐头。
“快拿照明卡!”沈砚从布袋里掏出改良版提神卡——这次嵌了两片萤火虫翅膀,蓝光比之前亮了一倍,像提着个小探照灯。他往洞口一照,只见里面是个石阶,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石阶壁上刻着和青铜残片一样的螺旋纹,在蓝光下幽幽发亮,像条盘旋的光蛇。
“老卡师没骗我们!真有地下室!”瘦猴刚要往下跳,被老周一把揪住后领:“急什么?万一下面有沼气,下去就成‘熏腊肉’了!物理课的‘气体密度’,沼气比空气轻,往上升,咱们先扔个火把下去试试。”
沈砚掏出张爆燃卡,去掉缓冲剂,点燃银线往下扔。火光“呼”地窜起来,照亮了整个地下室——不算太深,大概三丈,四壁是青石砌的,角落里摆着个黑黢黢的大家伙,像个倒扣的大水缸,缸口绕着灵能管道,管道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控温纹;旁边堆着半箱卡坯,卡坯是乳白色的,边缘泛着灵晶的光泽,像叠了一摞冻豆腐;最显眼的是正面墙上,用银线刻着四个大字:砚心工坊。
“砚…砚心工坊?”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螺旋纹和石壁上的纹路对上了,“砚”字的最后一笔,正好和残片的缺口严丝合缝!
“小哥,你的名字里有‘砚’字!”瑶瑶举着照明卡跑下石阶,小手指着墙上的字,“老卡师爷爷是不是给你起的工坊名字?‘砚心’,就是‘沈砚的心’吗?”
沈砚摸着“砚心工坊”四个字,银线冰凉,却烫得他眼眶发热。老卡师从没提过这名字,却用一生守护着这个秘密,连青铜卡匣残片都刻着能和工坊纹路吻合的缺口——这哪里是地下室,分明是老卡师给他留下的“遗产”。
“先看制卡炉。”老周敲了敲那个“大水缸”,缸身发出“嗡嗡”的共鸣,“这是‘灵能循环炉’,我年轻时在城主府见过,比这小一半,烧一次要十块上品灵晶!你看这管道,连通着墙壁里的灵晶矿脉,不用额外烧灵晶,就能自动聚能——老卡师从哪儿弄来的这宝贝?”
沈砚凑近炉口,里面铺着层白色的晶体,摸起来像冰却不凉:“这是‘冷凝晶石’,物理课的‘热传导’,能把炉内多余的热量导出去,保持恒温。就像冬天戴的保温杯,外面凉里面热,不过这是‘反向保温’,让温度刚好卡在‘灵能固化点’——卡坯要在三百摄氏度才能让银线和灵晶粉末融合,高了会脆,低了粘不牢。”
瘦猴已经抱起一摞卡坯,卡坯薄得像纸片,边缘却硬挺,用指甲划一下,连道白印都没有:“小哥,这卡坯是啥做的?比铁皮还硬!我娘说以前的灵卡都是用‘龙皮纸’做的,摸起来软乎乎的……”
“是‘灵晶树脂复合材料’。”沈砚拿起一张对着光看,卡坯里有无数细小的闪光点,“化学课的‘高分子聚合’,灵晶粉末磨成纳米级,混着芦苇树脂和水凝神草纤维,用灵能压制成型。就像做饼干要和面、压模、烘烤,这卡坯是‘压模’后的半成品,等画完银线,放进制卡炉‘烘烤’,就是成品灵卡了。”他突然笑了,“老卡师说我做卡‘毛躁’,原来早给我准备了这么好的‘练习材料’。”
哑女蹲在制卡炉前,速写本上已经画好了炉子的剖面图:灵能管道像血管一样分布,冷凝晶石组成的散热片像鱼鳞,炉底还有个小小的控温阀,上面刻着“硝石冷却”——原来炉底连着沼泽的硝石矿脉,需要降温时打开阀门,硝石吸热就能快速降温,比沈砚之前用灵火烤卡坯“土法炼钢”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以后咱们能做‘超级太阳卡’了!”瑶瑶举着卡坯转圈,照明卡的蓝光在卡坯上流转,像撒了把星星,“物理课说‘能量守恒’,制卡炉聚的灵能越多,卡的威力越大!等我学会画银线,就做张‘薄荷味提神卡’,让瘦猴哥再也不打瞌睡!”
“我才不打瞌睡!”瘦猴突然把卡坯往炉子里塞,“小哥,要不咱们现在试试?就画个‘声波收集器’的卡,以后再也不用扛着铁皮罐头跑了!”
“别动!”沈砚一把拽住他,“化学课的‘材料稳定性’,卡坯要在干燥环境放三个月才能用,不然里面的树脂没完全固化,画银线会晕开,就像在湿宣纸上写字,墨水会糊——你看这箱子里的防潮剂,用的是生石灰,物理课的‘吸水性’,能把空气中的水分全吸走,比瑶瑶的野莓酱还干。”
老周蹲在“砚心工坊”四个字前,用旱烟杆敲了敲墙壁:“这银线刻得深,至少刻了三十年,老卡师年轻时就开始准备了?他怎么知道会遇到你这小子?”
沈砚摸着发烫的青铜残片,残片的螺旋纹和墙上的纹路完全吻合,像钥匙插进了锁孔。他突然想起老卡师第一次见他时,笑着说“你这名字好,‘砚’是磨墨的,卡师的银线就是笔,心就是砚台”——原来从那时起,老卡师就把“砚心工坊”的秘密告诉了他,只是他当时没听懂。
“他不是知道会遇到我,是希望遇到一个‘用心做卡’的人。”沈砚把残片按在墙上的纹路里,“咔哒”一声,残片嵌了进去,石壁上的螺旋纹突然亮起,像条发光的蛇,顺着管道爬到制卡炉上,炉口“嗡”地一声,亮起柔和的白光。
“动了动了!”瘦猴指着制卡炉,管道里的灵能开始流动,像有水流在里面跑,“老卡师的青铜卡匣是钥匙!这工坊是活的!”
瑶瑶抱着卡坯,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是笑着哭的:“老卡师爷爷肯定在天上看着我们,他知道我们找到地下室了,知道我们会好好用这个工坊……”
哑女把速写本递给沈砚,上面画着团队五个人:沈砚站在制卡炉前,手里拿着青铜残片;瑶瑶举着卡坯笑;老周扛着斧头;瘦猴抱着声波收集器;哑女自己蹲在旁边画纹路,背景是“砚心工坊”四个字,字上飘着个笑眯眯的太阳,太阳旁边写着:家。
沈砚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老卡师走了,但他留下的不只是地下室和制卡炉,还有一个“家”——一个用灵晶、银线和爱建成的“砚心工坊”。
“开工!”沈砚擦掉眼泪,拿起银线和炭笔,“今天咱们不做爆燃卡,做张‘纪念卡’,画个笑眯眯的老爷爷,旁边写‘老卡师的工坊’——物理课的‘能量转换’,把悲伤变成做卡的动力,这才是对老卡师最好的纪念。”
瘦猴已经把铁皮罐头扔到一边,拿起卡坯跃跃欲试:“小哥,我要画个铜锣!以后敲锣再也不用费劲了!”
“先把卡坯拿稳!别又掉炉子里!”老周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烟斗的火星在地下室里一闪一闪,像老卡师眨着的眼睛。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工坊的破窗照进来,落在地下室的入口,青铜残片在墙上闪着光,制卡炉的嗡鸣像首温柔的歌。沈砚握着银线,在卡坯上画下第一个太阳纹,银线亮起时,他仿佛听见老卡师的声音在耳边说:“用心做卡,卡就会有温度。”
是啊,有温度的卡,有温度的家,有温度的“砚心工坊”——这大概就是老卡师留给他们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