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盯着手背上的戒尺印发呆。
红通通的五道杠，像刚出炉的五花肉，和老卡师那把刻着“毫米刻度”的竹尺完美对应。棚子里弥漫着白醋和铁锈混合的怪味，他正蹲在水盆边，用块破布使劲擦一张锈迹斑斑的铁皮卡，泡沫溅了满脸，活像只刚偷吃完洗衣粉的猫。
“擦个卡基跟搓麻将似的，力道都用不对。”老卡师的声音从羊皮卷堆里飘出来，带着茶缸碰撞的叮当声，“锈迹是氧化物，得顺着金属晶格的方向擦，你那横一下竖一下的，是想给卡基做磨砂SpA？”
沈砚悻悻地放下破布。这张铁皮卡是老卡师昨天扔给他的“课后作业”——据说是三百年前的“废弃身份卡”，卡基锈蚀得像块烂饼干，灵纹槽里全是绿毛，老卡师说能把这玩意儿修复成能用的防御卡，就免他三天的劈柴活。
“知道了知道了。”沈砚从怀里摸出个宝贝——老卡师淘汰的“灵能显微镜”，镜片裂了道缝，但调焦旋钮还能用。他把铁皮卡放在镜下，锈迹在幽蓝的灵能光线下无所遁形：金属晶格像被白蚁蛀过的木头，坑坑洼洼，灵能传导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初中化学课讲过，铁锈是Fe?o?·xh?o，三氧化二铁水合物。”沈砚嘀嘀咕咕，往水盆里又倒了点白醋，“酸性环境能分解氧化物，生成可溶性的醋酸铁……”
“别跟我拽文。”老卡师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的戒尺敲了敲他的后脑勺，“说人话。”
“白醋能除锈。”沈砚缩了缩脖子，指着水盆里泛起的气泡，“就像洗厕所的草酸能除垢，酸碱中和反应。”
老卡师没说话，只是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卡基上最深的锈坑：“这里的锈迹渗进灵纹槽了，光靠白醋不够。得用‘电解法’。”
“电解？”沈砚眼睛一亮，想起物理课的“电镀原理”，“用直流电把锈迹里的铁离子还原出来？”
“算你没白挨揍。”老卡师从储物卡里摸出两节“能量棒”——王朝时期的干电池，铜帽绿得发亮，“正极接卡基，负极接铁钉，泡在盐水里，通电半小时。记住，电压不能超过3伏，不然卡基会被电解成铁泥。”
沈砚赶紧找来个破瓷碗，倒满盐水，把铁皮卡和铁钉用铜丝连起来。能量棒刚一接触盐水，立刻“滋滋”冒泡，卡基上的绿锈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电流方向往铁钉上爬，不一会儿就裹了层红棕色的“铁锈毛衣”。
“这叫‘牺牲阳极法’。”老卡师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卷，含糊不清地说，“铁钉比铁皮活泼，会优先失去电子，就像……就像你和瘦猴分饼干，他总是先被抢光。”
沈砚噗嗤笑出声，手背上的戒尺印跟着疼了一下。他想起昨天画“对称灵纹”时，老卡师用戒尺量他的线条偏差，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当时疼得他直抽气，现在看着卡基上渐渐显露的原始纹路，突然觉得那几下揍得值。
半小时后，铁皮卡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银灰色的卡基上刻着模糊的纹路，中心是个简化的盾牌轮廓，边缘有圈断断续续的螺旋纹——和老卡师教的“能量循环结构”如出一辙。
“这是……王朝时期的‘基础防御卡’？”沈砚激动地用布擦干卡基，“灵纹槽还没完全锈死！”
“算你有点眼力。”老卡师接过卡基，用指甲刮了刮螺旋纹，“这叫‘铁皮盾纹’，当年我当学徒时，师傅用这玩意儿当教具，说‘最简单的灵纹往往最实用’。你试试把昨天学的‘动态对称’加进去，把能量转化率提到40%。”
沈砚立刻掏出炭笔。手背上的戒尺印还在发烫，老卡师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对称不是镜像，是能量场的平衡”。他盯着盾牌轮廓，突然想起物理课的“力的分解”——防御灵纹的能量应该像水坝，既能挡住冲击，又能让多余的能量分流，避免卡基过载。
“螺旋纹要改。”沈砚用炭笔在盾牌边缘画了个新的螺旋，“原来的顺时针旋转，灵能容易在右下角淤积，改成‘双螺旋’，左旋负责防御，右旋负责分流，就像……就像自行车的链条，既能传动力，又能缓冲震动！”
老卡师挑了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
沈砚深吸一口气，手背上的螺旋疤痕突然发烫——这是灵能共鸣的征兆。他想起画“铁皮盾纹”的要领：以盾牌中心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八条能量线，螺旋纹缠绕在线上，每圈的曲率必须是前一圈的1.618倍——老卡师说这是“黄金螺旋”，能让灵能流动最顺畅。
炭笔在卡基上飞舞，八条能量线像八道银色的光轨，螺旋纹则像两条追逐的银蛇，左旋右旋交织成网。沈砚画得入了迷，连老卡师什么时候端来一碗野菜粥都没察觉，直到手背上的戒尺印碰到滚烫的碗沿，才“嗷”地跳起来。
“画完了？”老卡师接过卡基，用灵能激发。盾牌轮廓瞬间亮起，银灰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棚子，螺旋纹像呼吸般收缩扩张，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能量转化率42%。”老卡师点点头，戒尺敲了敲卡基边缘，“这里的分流纹角度差了0.3度，导致灵能耗损比标准值高5%。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比你上次画的‘蚊香爆燃卡’强多了。”
沈砚嘿嘿傻笑，手背上的戒尺印仿佛都不疼了。他接过铁皮盾纹卡，入手冰凉，灵能流动平稳得像山涧清泉。
“试试防御效果。”老卡师突然扔过来一把小刀。
沈砚下意识地用卡一挡——“当”的一声，小刀被弹飞，卡面上的光芒只是闪了闪，毫发无损。
“不错。”老卡师满意地说，“普通的砍刀和箭矢肯定没问题。不过……”他话锋又一转，“这卡有个致命缺点，你自己试试灵能耗费速度。”
沈砚把灵能注入卡基。盾牌光芒大盛，但他立刻感觉到不对劲——怀里的能量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就像手机开了“超级省电模式”还在疯狂掉电！
“怎么回事？”沈砚赶紧撤掉灵能，卡面上的光芒瞬间熄灭，“灵能耗得比爆燃卡还快！”
“因为你用了‘双螺旋分流’。”老卡师捡起地上的小刀，“防御和分流同时运行，就像开着空调又开着窗户，能量全浪费了。王朝的铁皮盾纹是配合‘能量核心’使用的，你这张是‘无核心版’，自然费电。”
沈砚傻眼了。他想起昨天猎影蛾时，瘦猴的捕虫网被影蛾利爪撕开的口子，要是这张铁皮盾卡在关键时刻没电了，岂不是成了废铁？
“那怎么办？”沈砚急得直搓手，手背上的螺旋疤痕和铁皮卡同时发烫，像是在互相感应，“总不能带着一箱子能量棒去腐骨林吧？”
老卡师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块“银膏”——亮晶晶的，像牙膏。“把分流纹的深度减半，用银膏填充。”他示范着用小刀刮了点银膏，抹在螺旋纹的凹槽里，“银的导电性是铁的五倍，能减少灵能在纹路里的损耗。这叫‘优化导电通路’，就像……就像你给手机换快充线。”
沈砚茅塞顿开！他赶紧找来小刀和银膏，小心翼翼地修改分流纹。银膏抹在卡基上，像给铁皮盾纹镀了层银边，灵能流动的“嗡嗡”声明显变轻了。
“再试试。”老卡师说。
沈砚注入灵能，这次盾牌的光芒持续了足足十分钟，能量棒的消耗速度慢了一半！
“47%！”沈砚激动地跳起来，“能量转化率提到47%了！”
“还差得远。”老卡师泼冷水，“影蛇王的利爪能轻易撕开50%转化率的防御卡。你这张……顶多挡挡影鼠和低阶影蛾。”
话音刚落，棚子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瘦猴的脑袋探进来，脸上贴着块破布，活像个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伤兵。
“沈小子，老马头让我……”瘦猴话没说完，突然尖叫一声，“鼠！老鼠！”
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影鼠从他身后窜出来，黑黢黢的爪子闪着寒光，直扑沈砚怀里的铁皮卡！
“小心！”老卡师一把推开沈砚。
沈砚下意识地举起铁皮卡——“当！”
影鼠的利爪撞在盾牌光芒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小家伙显然没料到这破铁皮这么硬，吓得“吱”一声，掉头就跑，爪子在地上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
“我靠！”瘦猴拍着胸口，“这玩意儿比捕虫网还管用！沈小子你这‘铁王八卡’哪来的？”
“叫铁皮盾纹卡。”沈砚纠正道，看着卡面上微微暗淡的光芒，心里乐开了花——虽然灵能耗得快，但挡影鼠利爪绰绰有余！
“老马头说，铁手队的人又在黑市转悠，好像在找‘月魂石脉’的地图。”瘦猴凑过来，压低声音，“咱们得赶紧弄到清瘴散和高频振动刀，不然腐骨林的蚀影雾……”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盾纹卡，手背上的戒尺印和螺旋疤痕同时发烫。老卡师说得对，这卡只能挡挡小怪物，遇到铁手队的穿刺箭和影蛇王的毒牙，根本不够看。
“灵能耗费的问题……”沈砚看向老卡师，眼神里带着恳求。
老卡师叹了口气，从储物卡里摸出块“能量水晶”——蓝汪汪的，像块凝固的海水，“这是‘低耗核心’的边角料，能让灵能耗费再降30%。不过……”他举起戒尺，“得用你画十张‘完美对称灵纹’来换。”
沈砚的脸瞬间垮了。完美对称灵纹，误差不能超过0.001毫米，画一张就得耗两小时，十张……
“成交！”他咬咬牙，手背上的戒尺印仿佛又开始疼了。
夜里，沈砚趴在桌上画灵纹，铁皮盾纹卡放在旁边，蓝汪汪的能量水晶嵌在中心，像只眨着的眼睛。瑶瑶睡得正香，小脸在微光卡的映照下白里透红，胳膊上的黑纹淡得几乎看不见。
“等哥拿到凝神草，就给你画张‘超级愈灵卡’。”沈砚小声说，手背上的螺旋疤痕和铁皮卡同时亮起，蓝银两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像两条守护的小龙。
他知道，腐骨林的路还很长，铁手队的威胁、影蛇王的毒牙、蚀影雾的侵蚀……但现在，他有老卡师的戒尺，有铁皮盾纹卡，还有手背上那个会发烫的螺旋疤痕。
“下一张，误差0.0005毫米！”沈砚握紧炭笔，戒尺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枚勇敢者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