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蹲在腐骨林边缘时,凝神草的花粉正往他鼻子里钻。
这草长得像缩小版的芦苇,顶端顶着团白绒绒的花,风一吹就飘粉,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老卡师说凝神草花粉是愈灵卡的“引子”,可他薅了半天才凑够一小袋,月魂晶核还是没着落。
“得去黑市碰碰运气。”沈砚把花粉揣进怀里,摸了摸兜——锈老铁(微光卡)还在,暖黄的光透过破布,在肚皮上烙了个小圆斑。这是他现在最值钱的家当,黑市那帮饿狼,说不定肯拿月魂晶核换。
黑市在废墟中心的“地铁坟场”——以前是王朝的地铁站,现在被流民挖通了隧道,改成了交易点。入口藏在个倒塌的自动售票机后面,掀开铁皮,一股混合着铁锈、汗臭和劣质灵能的味儿扑面而来,像有人把垃圾堆塞进了桑拿房。
“新来的?”守入口的疤脸流民斜着眼,手里转着根锈铁棍,“规矩懂不?进门交‘过路费’,要么一张基础卡,要么半块饼——别跟我掏你那发霉的,我闻着就反胃。”
沈砚摸出张“警戒卡”——昨天用影鼠毛和树脂拓的,灵纹歪歪扭扭,勉强能预警十米内的活物。疤脸接过去瞅了瞅,“嗤”一声扔地上:“垃圾卡也敢拿来?滚进去吧,死里头别指望有人收尸。”
隧道里比想象中亮。每隔十米挂着盏“劣质照明卡”,光色发绿,照得人脸像泡在福尔马林里。两边挤满了摊位,有用破木板搭的,有用锈铁桶改的,摆着各种残卡、晶核碎片、发霉的食物,还有摊主用灵纹在胳膊上烫的“防伪标识”——歪歪扭扭的“诚信”二字,看着就像“坑蒙”。
沈砚攥紧兜里的微光卡,眼睛扫过摊位。卖晶核的大多是低阶货,影鼠、影蛾的晶核堆得像土豆,月魂晶核影子都没有。有个摊主举着块蓝汪汪的晶核喊:“月魂晶核!刚从影蛇窝里掏的!五十张防御卡换!”
沈砚刚凑过去,旁边个瘦高个就拽他胳膊:“别信他,那是‘水纹晶核’,养鱼用的,骗新手呢。”瘦高个下巴上有道疤,说话时疤跟着动,“找月魂晶核?去‘瘸腿李’那儿看看,他专倒高阶货,就是心黑,缺德事干得比他腿上的疤还多。”
瘸腿李的摊位在隧道最里头,用辆废弃的地铁车厢改的,门口挂着串风干的影蛇牙,尖牙上还沾着黑渍。摊主果然瘸了条腿,拄着根灵纹铁棍,脸上横七竖八的疤像张破渔网,正唾沫横飞地跟个流民吵架:“老子这‘爆炎卡’是用影狮晶核做的!你拿堆破铜烂铁就想换?滚!”
沈砚深吸口气,走上前:“李老板,收微光卡不?能亮两小时,灵纹完整。”
瘸腿李斜着眼看他,鼻子里“哼”出个响屁:“微光卡?老子这儿能照亮整条隧道的‘聚光卡’都有,你这破卡……”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独眼死死盯着沈砚怀里的破布——微光卡的暖黄光芒正从布缝里漏出来,稳定得不像劣质货。
“拿来看看。”瘸腿李伸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沈砚递过去时留了个心眼,只松了半只手。瘸腿李捏着卡翻来覆去瞅,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小子,这卡不错,值……半颗月魂晶核。”
“半颗?”沈砚皱眉,“老卡师说完整的月魂晶核才能做愈灵卡。”
“爱换不换。”瘸腿李把卡往怀里一揣,另只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缠着影蛇皮,“要么留下卡滚蛋,要么……老子让你横着出去。”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黑吃黑!他盯着瘸腿李的瘸腿——左腿裤管空荡荡的,拄着铁棍才能站稳,右腿看着很结实,但脚踝处有圈红痕,像是被灵纹勒过,行动肯定不便。
“行,半颗就半颗。”沈砚假装妥协,手悄悄摸向裤兜——那里揣着他的“保命符”:爆燃卡。
这卡是上周用硝石、硫磺和“影鼠粪炭”做的。硝石是从废墟药店的“硝酸甘油片”里抠的(敲碎药片,加热提纯出硝酸钾),硫磺是从废弃化肥袋里翻的(标注“硫铵”,含硫量60%),最缺的木炭,他用影鼠的干粪便代替——老周说过,动物粪便烧透了含碳量不比木炭差,就是味儿大点。按初中化学课记的黑火药配方(硝石75%、硫磺10%、炭15%),他把三种粉末拌匀,塞进根空心铁管,管口用树脂封死,插根引信(影蛾丝泡过煤油),活像个大号鞭炮。
“晶核呢?”沈砚往前凑了半步,挡住瘸腿李摸刀的手,“总得让我看看货吧?”
瘸腿李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地上:“自己捡。”
沈砚弯腰的瞬间,突然往后一撤!瘸腿李的短刀“噌”地出鞘,擦着他的耳朵劈在地上,火星溅了沈砚一脸。
“妈的,敢耍老子!”瘸腿李骂着往前扑,铁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嘎吱”声——果然,他左腿使不上力,只能靠右腿蹦着追,像只单脚跳的癞蛤蟆。
沈砚转身就往隧道深处跑。这里比入口窄,堆满了废弃的行李箱和铁皮桶,正好当障碍物。瘸腿李在后面吼:“抓住他!卡给他抢了!”旁边几个摊位的卡贩闻声围过来,手里都抄着家伙。
“操,人多欺负人少是吧?”沈砚骂了句,突然停在个拐角,掏出爆燃卡,扯掉引信上的油纸——影蛾丝引信遇空气“滋滋”冒烟,像根快烧完的蚊香。
“小子,跑啊!”瘸腿李蹦到他面前,短刀举得老高。
沈砚咧嘴一笑,把爆燃卡往他脚边一扔,转身就往旁边个行李箱堆里钻:“给你放个‘烟花’!”
“轰隆!”
爆炸声比沈砚想象的响。铁管炸开时,硫磺的刺鼻味和影鼠粪炭的焦臭味混在一起,像打翻了臭鸡蛋工厂。浓烟“腾”地冒起来,黄中带黑,瞬间灌满了整条隧道。
“咳咳!我的眼睛!”瘸腿李的惨叫从烟雾里传来。
沈砚趁机往行李箱堆里钻。箱子摞得像小山,他手脚并用往上爬,突然想起老周教的“单套结”——上次加固栅栏时学的,绑东西牢得很。他摸出腰间的草绳,在最高的行李箱把手上飞快打了个活结,绳头垂下去。
“在上面!”有卡贩发现他,举着铁棍往上捅。
沈砚拽着绳子往下一跳,脚正好踹在那卡贩脸上。趁对方捂脸的功夫,他抓起草绳另一头,朝瘸腿李的方向扔过去——绳子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不偏不倚套住了瘸腿李的瘸腿。
“嗷!”瘸腿李被拽得往前一扑,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短刀“哐当”掉了,正好压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沈砚可没空看他惨叫。烟雾还没散,他猫着腰往隧道另一头跑,怀里的微光卡硌得胸口生疼——刚才混乱中差点把它甩出去。跑出地铁坟场时,天已经黑透了,西裂隙的低语声又响起来,像在嘲笑他这趟黑市之旅。
“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沈砚靠在断墙上喘气,摸出微光卡——还好,卡面没碎,暖黄的光还亮着,就是沾了点爆燃卡的黑灰。他用袖子擦了擦,卡面映出自己的脸: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沾着烟灰,嘴角却咧着。
至少,他跑出来了。
至少,锈老铁还在。
至少,他知道月魂晶核真的存在,就在黑市那帮狼崽子手里。
沈砚把微光卡揣回怀里,往聚落的方向走。夜风里飘着月魂草的香味,他想起沈瑶还在等他,想起她咳黑痰时憋红的小脸,想起老卡师说的“半个月”。
“等着我,瑶瑶。”他小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下次去黑市,我带个‘烟花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