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血红的眼珠猛地转向安东三人藏身的灌木丛,仿佛已然察觉到那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谁在那儿?给我出来!”它嘎嘎大叫,声音尖锐刺耳。
伊索尔德没有回答,只是信步从阴影中走出。安东和露娜对视一眼,也只得跟着现身,一左一右站在伊索尔德稍后的位置。
“嘎巴嘎巴……”十三号看到安东,下颌骨开合,发出欢快的磕碰声,“安东爵士,露娜小姐,好久不见。”
它笨拙地挥了挥掌骨,算是打招呼。
“安东·伍兹?那位瓦伦蒂娜之刃?”
乌鸦的视线在安东和伊索尔德之间来回转动,最终停在安东身上,声音沉了下来:
“爵士,我等既不关心帝国政治,也不愿卷入各位大人的阴谋旋涡。我向您担保,在下这辈子从未踏足过帝都,也从未冒犯过您的栖木堡,希望爵士您也能高抬贵手,不要多管我们的闲事。”
旁边,那位幽灵贵妇则优雅地提起并不存在的裙摆,向安东行了个古老的宫廷礼,声音缥缈而带着追忆:“很荣幸能见到帝国如今的青年才俊,一百年前,我曾与您的一位先辈在舞会上共舞过,那位伍兹大人……”
“喂,你们……”伊索尔德显然对这番说辞置若罔闻,她只是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眼眸扫过场中所有不死者,声音平淡地宣告道:
“请你们立即离开坚石领,否则后果自负。”
告死乌鸦嘎嘎大笑,扑扇着翅膀,声音里充满了讥讽,“离开?小姑娘,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噗嗤!”
话音未落,伊索尔德的手臂挥落,隔空对着那乌鸦切去——
没有任何预兆,那只还想聒噪的乌鸦身体一僵,随即无数根尖锐的冰刺从它体内攒射而出,由内而外,瞬间将它血肉全部撕碎,化为一朵骤然绽放的血色冰花。
场面死寂。
幽灵贵妇美丽的脸庞瞬间扭曲,她只犹豫了不到一瞬,身形便立刻变得模糊,飞快朝着森林深处飘去。
十三号则非常识趣地举起了双臂,“女士,我向您投降。”
就在这时,停在一旁的黑色巨棺剧烈震动起来,棺盖缓缓开启,随即无数只乌鸦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从缝隙中扑啸而出,它们围绕着伊索尔德,迅速汇聚成一朵乌黑的雷云。
接着,一只浑身腐烂的人形怪物,蹒跚着从棺材里爬出。它脸上戴着狭长的鸟喙形面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上则长满了黑色羽毛,模样十分骇人。
两只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停在了它佝偻的肩膀上,歪着头,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
“告死乌鸦”抬起面具下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伊索尔德,声音充满了怨毒,“居然敢杀我的鸟……小姑娘,你知道惹怒了我‘告死乌鸦’,结果会怎样吗?!”
回应它的,是伊索尔德高高扬起的拳头,拳锋上寒光闪耀,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冰拳即将挥出的一瞬——
“扑通!”
一声闷响。
“告死乌鸦”竟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它俯下身子,鸟喙啄地,叩头就拜。肩膀上的两只乌鸦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争先恐后地开始叫嚷:
“抱歉!女士!”
“错了!我错了!”
“这就离开!立刻离开坚石领!”
“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看见伊索尔德收起拳头,“告死乌鸦”连忙挣扎着起身,手忙脚乱地爬回那口巨大的黑棺中,迅速移上棺盖,将自己彻底封闭在内。接着,那四匹骷髅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它们调转方向,拉起棺材,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疾奔而去,顷刻间便消失于道路尽头。
伊索尔德又瞥向高举双手的十三号。
“你呢?”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十三号的颚骨微微开合:“尊贵的女士,请容我重申,我只想摆脱神选者力量的吸引,绝无任何其他企图,若有冒犯之处,我可以立刻离开……”
安东上前一步,护在骷髅身前,“伊索尔德,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十三号。我可以为它的承诺做担保。”
十三号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随即它缓缓沉入地下,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几个呼吸间,大道便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宁静。
露娜龇了龇牙,“哇,伊索尔德,你简直比我姐姐还恐怖!”
“谢谢夸奖,但我妹妹比你可爱得多,露娜小姐。”伊索尔德回敬道。
“你妹妹又是哪位?”吸血鬼少女不服气地扬了扬拳头。
“她是条玫瑰色鳞片的火龙,很温柔也很漂亮。”伊索尔德抿起嘴巴,露出有些宠溺的神色。
好冷的笑话啊,安东想。
“啊啊啊——!”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刚才那幽灵贵妇逃走的方向。
紧接着,那个方向的树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开,层层向两侧倒伏。嘎吱嘎吱地响动声中,一位身着血色晚礼服的高挑女人,缓缓从密林中走出。
她的容颜娇艳绝伦,如同暗夜中盛放的玫瑰,脸色苍白,唇色比礼服更加鲜红,纤白的手中,正随意地攥着一团不断扭曲的白色雾状体——正是方才逃走的幽灵贵妇。那幽灵在她手中挣扎着,如同被捏住翅膀的蝴蝶,脆弱而无助。
女人瞥了一眼露娜,眼角弯起,呵呵地掩嘴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晃了晃手,那团扭曲的灵体瞬间变得稀薄黯淡,幽灵贵妇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嚎,便已彻底湮灭。
随即,她优雅地转向安东,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廷礼,声音甜腻如蜜:
“承蒙您关照令妹了,安东·伍兹爵士,我是白夜城的玛格丽特。”
她抬起头,猩红的瞳孔如祸星高悬,两颗匕首般的獠牙从嘴角弹出,“当然有些人更喜欢称呼我为——‘猩红女爵’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