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纳西奥猛地躬身,喉咙剧烈蠕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呕声。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条通体漆黑的怪蛇,竟缓缓从他口中钻出,盘绕在他苍白的手腕上。
“视界蛇,怎么会有人养这么恶心的东西!”露娜拽紧斗篷,悄悄向安东身旁挪动。
怪蛇昂起头,嘶嘶作响,摇摇晃晃地喷吐出大股五彩斑斓的毒雾。雾气并不消散,反而在空中扭曲、凝聚,变幻出清晰的图象——先是一个由白雾构成的精灵少女,被吊在金色雾气的刑架上,接着,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闯入画面,他默默走到少女面前……
怪蛇猛地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嘶鸣竟扭曲成了一句人语:“为什么……是你?!”
黑色身影没有答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伊格纳西奥大手一挥,空中的雾气瞬间消散,那条怪蛇也迅速缩回他袖中,消失不见。半空中,只留下一只由黑雾凝结而成的、又短又尖的耳朵,缓缓飘散。
“无聊的把戏。”安东冷冷说道,打破了死寂,“伊格纳西奥,无论你扮什么小丑,都改变不了决斗的结果。伯爵大人,按照胡斯特拉的契约,您现在该考虑,用什么来赎还您自己的性命了。”
阿尔瓦罗已经挣扎着站起,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但眼神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闭嘴!”伯爵怒吼道,他的目光惊慌地投向伊格纳西奥,寻求支持。
术士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阿尔瓦罗爵士,从一开始,你就是马蒂斯信徒的同党,是矿工暴乱的幕后黑手,你根本就没资格在胡斯特拉的见证下决斗!”
他转向伯爵,语气笃定,“我留在工房的使魔,看到了他放走刺客的全部过程。事实便是如此。”
全场一片哗然!
阿尔瓦罗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卫兵,一步步走到场中,迎着伯爵那混合着愤怒与震惊的目光,坦然道:“没错,是我放走了那个女孩。”
人群有些骚动。
“我早就知道这杂种不是好东西!”
“伯爵还养他这么多年,忘恩负义!”
“玷污荣誉,玷污了胡斯特拉的神圣!”
“杂种!”、“叛徒!”、“诸神诅咒!”
阿尔瓦罗顿了顿,声音提高,扫视全场:“但我并非马蒂斯的信徒!也没有背叛伯爵大人!我与安东爵士的决斗,是在胡斯特拉的见证下,公平公正,没有任何作伪!我输得心服口服!”
“是不是信徒,由不得你说了算!”伯爵气得浑身发抖。
“大人,我只是……只是那女孩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阿尔瓦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我只是……诸神见证,我绝没有背叛您、背叛晨星堡、更没有玷污胡斯特拉的公义!”
“你母亲?!你到现在还念着那个精灵贱种!”伯爵彻底失态,咆哮声响彻庭院,“我养了你十几年!给你身份!给你地位!让你从一个奴隶变成骑士!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她不是贱种!!”阿尔瓦罗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伊格纳西奥,瞬间冲到主位前,紧紧攥住伯爵的领口,将他几乎提离地面,怒吼道:
“她有名字!她叫卡罗莉娜!她来自梅斯蒂索氏族!她有自己的儿子!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物!不是贱种!”
“卫兵!卫兵!”
伯爵似乎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住了,惊恐地挣扎着。
阿尔瓦罗猛地松开了手,任由冲上来的卫兵粗暴地将他反剪双臂,死死压跪在地。他垂下头,不再挣扎。
伯爵惊魂未定地整理着衣领,后退了几步:“杂种!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卫兵!把他给我押进地牢里!严加看管!”
“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作儿子。”阿尔瓦罗摇了摇头,不再挣扎。
伯爵猛地转头,将所有的怒火转向安东,“既然阿尔瓦罗是马蒂斯的爪牙,与刺客互相勾结!那这场决斗就从根子上被亵渎了!不作数!一切都不作数!”
“那您的荣誉呢?伯爵大人?”安东向前逼近一步,“费尔南多家族世代相传的荣誉,在胡斯特拉面前的誓言,难道也一并不作数了?”
伯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胡须气得不停颤抖。
一旁的伊格纳西奥却悠悠地插话,声音带着毒蛇般的阴冷:“或许,安东爵士与阿尔瓦罗早已串通。甚至……安东爵士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毕竟,只有他与马蒂斯的遗物联系最深,也只有他,能从银噬病中幸存……哎呀,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伯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捋着胡子附和:“没错!更何况,他还与吸血鬼那种怪物公然勾结!”
“根、根据《帝国遗物管理法案》第四章第十二条!”胡安猛地跳了出来,激动得脸颊通红,“持有并研究历史遗物,只需向帝国议会报备研究目的与安全措施,即为合法!其补充条约明确规、规定了安东·伍兹爵士对冥犬的持有权受帝国法律保护!伯爵大人,这、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伯爵厌恶地挥手:“老卡洛斯!把你家这个满口律法的书呆子带走!别让他在这里结结巴巴地丢人现眼!”
胡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父亲拉回了人群。
露娜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到安东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糟糕啦,我的好爵士,情况有些不对……唉,实在不行我只能扛着太阳带你硬冲了……”
安东却反而笑了笑,直视着伯爵:“那么,伯爵大人打算怎么办?公然逮捕瓦伦蒂娜女大公亲自任命的特使吗?再与整个帝国为敌?”
伯爵身躯一震,面色有些犹豫。
伊格纳西奥上前一步,阴鸷的目光锁定安东:“安东爵士,如果放你离开,你能保证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你对伯爵的指控,全都一笔勾销吗?”
“当然不能。”安东回答得毫不犹豫,“首先,我不会离开。如果我被驱逐,那么下次来到晨星堡门口的,将会是帝国的军队,届时,我将邀请伯爵大人去帝都的御前会议上,好好解释个明白。”
伊格纳西奥转向伯爵,微微躬身:“大人,您都听到了,是时候该决断了。”
费尔南多伯爵的眼神剧烈变幻,愤怒、恐惧、狠戾交替闪过。他死死盯着安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犹豫了足足几十秒。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道:
“安东·伍兹……你不会被逮捕,也不会被驱逐。”
他顿了顿。
“你会死在这里,死因是银矿工人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