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厉北辰一行人穿梭于古老苍茫的森林,越是深入,越能感受到青冥界的浩瀚与不凡。灵气如潮,道韵天成,许多在外界堪称稀世奇珍的灵草仙葩,在此地竟如寻常杂草般丛生。三轮异色太阳高悬,洒下的光辉似乎都蕴含着不同的法则碎片,滋养着万物。
星陨阁的山门,并非建立在某座雄伟的山峰之上,而是悬浮于一片无垠的云海之中。那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浮空岛屿组成,岛屿之间以虹桥相连,星罗棋布,暗合周天星辰运转之妙。最大的几座主岛之上,宫殿楼阁林立,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浓郁的星辰之力汇聚成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带,在这些浮空岛屿间缓缓流淌,宛如星河环绕。
仅仅是远观,便能感受到这宗门底蕴之深厚,远超她们之前所在的任何势力。
“这便是星陨阁。” 厉北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他回头瞥了凌霜六人一眼,见她们虽面露惊异,却并无多少敬畏之色,心中那份审视又加深了几分。这几个异界女子,心性实力果然都不简单。
通过一道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门户,一行人正式进入了星陨阁的范围。浓郁的星辰之力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强大修士的气息。沿途遇到不少星陨阁弟子,见到厉北辰纷纷恭敬行礼,目光落在凌霜六人身上时,则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厉北辰并未带她们前往主殿,而是将她们引至一座较为偏僻、负责对外事务与审查的“迎客岛”上,安排进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客院。
“诸位暂且在此歇息,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厉北辰语气不容置疑,“关于尔等身份以及与叛徒北辰之事,阁内自会派人前来核实。”
说完,他便留下两名弟子在院外看守,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向上层汇报了。
客院环境清幽,设施齐全,但无处不在的监视阵法和那两名如同石雕般守在门外的弟子,都清晰地表明她们此刻的处境——名为客,实为囚,至少是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确认暂时安全,且四周布下了隔音结界后,六人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下来。回想起方才厉北辰口中的“叛徒北辰”,再结合师尊最后留下的影像,种种疑团涌上心头。
“混沌道种……叛徒……” 苏瑶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秀眉微蹙,“师尊他,到底在星陨阁经历了什么?这叛徒之名,是因道种而起,还是另有隐情?”
墨璇沉吟道:“他布局假死,金蝉脱壳,连我们都算计在内。这固然是为了应对死劫,但如此决绝地脱离宗门,甚至不惜让我们背负‘弑师’之名……恐怕他在星陨阁的处境,比影像中提及的更为凶险。这‘叛徒’的污水,或许也是他计划中预料到的一环,方便他彻底斩断与宗门的联系。”
赤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家伙!什么事都自己扛!连到了他的地盘,还要我们靠‘恨他’来立足!等他醒了,看我不……” 她话说到一半,却卡住了,揍他一顿?骂他一顿?好像都舍不得,也……没那个立场了。知道了所有真相后,那份刻意营造的“恨意”早已摇摇欲坠,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无力。
妙音轻叹一声,指尖流泻出一段空灵而带着些许哀伤的曲调:“他为我们铺的路,每一步都浸透着他的心血与算计,也浸透着他的孤独与绝望。以身作饵,引我们入局,再以身为盾,护我们周全……甚至,连他‘死后’,都要用这‘叛徒’之名和我们的‘恨意’,为我们在这陌生而危险的世界,谋取一个暂时的立足之地。”
星眸眼中命运之线缠绕,低声道:“我试图推演他在星陨阁的过去,但一片迷雾,有强大的力量遮蔽了与他相关的关键天机。只能隐约感觉到……无尽的暗流与杀机。”
凌霜默默听着师妹们的议论,抚摸着怀中那枚已然沉寂的玉佩。脑海中浮现的,是孤辰师尊(北辰)那苍白而决绝的面容,是他低声练习笑容的笨拙,是他询问见面礼时的别扭,是他承受反噬时紧握平安扣的低喃,是他最后影像中那深深的愧疚……
点点滴滴,汇聚成一个清晰得令人心痛的轮廓。
他哪里是什么冷酷无情、算尽一切的布局者?
他分明是一个……将所有的温柔与善意都藏起,将所有风暴与黑暗都引向自身,用最残酷的方式,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一切的……傻瓜。
一款顶级到令人窒息、也心疼到无以复加的……自我牺牲型男主。
为了应对死劫,他策划了“弑师”。
为了掩盖道种,他身合异界规则。
为了她们的安全,他留下了规则标记和净世莲瓣的后手。
为了她们能在青冥界立足,他甚至预判了“叛徒”身份,让她们以“复仇者”的姿态出现……
他几乎考虑了所有,牺牲了所有。
修为、名誉、生命、乃至死后清名……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似乎只有她们的安危,以及那渺茫的、与她(他)们重逢的一线生机。
“他太累了……” 凌霜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从现在起,该我们了。”
不再是被动地被他保护,被他安排。
而是主动地去破局,去找到他,然后……把他从那种该死的、自我牺牲的宿命里,狠狠地拽出来!
就在这时,客院外的阵法传来一阵波动。
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姣好却眼神带着几分倨傲的女子,在一名执法弟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六人,尤其是在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迥异于青冥界的道韵和深不可测的实力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又被审视所取代。
“我乃星陨阁核心弟子,柳芸。” 女子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奉长老之命,前来核实尔等身份,以及与叛徒北辰相关事宜。将你们所知,关于北辰在异界的一切,事无巨细,如实道来。”
核实,开始了。
这既是危机,也是她们打入星陨阁内部、获取信息的第一个机会。
凌霜与苏瑶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而且,要演得足够真,真到能让星陨阁相信,她们对“北辰”的恨意,足以让她们成为对付他的一把利刃。
凌霜抬起头,迎上柳芸审视的目光,眼中那片冰冷刺骨的“恨意”再次浮现,她开始“如实”讲述,一个关于“孤辰尊者”如何虚伪收徒,如何残酷利用,最终被她们联手“弑杀”的“真相”……
而在她们讲述这段掺杂了真实与表演的“仇恨”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客院角落阴影里,一枚极其微小、仿佛尘埃般的符文,微微闪烁了一下,将此处发生的一切,悄然传递了出去。
星陨阁深处,某座被无尽星光与封印笼罩的禁地内。
一具看似毫无生机、布满了尘埃与封印锁链的冰棺,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