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流光漩涡的瞬间,并非穿越空间的眩晕,而是一种仿佛坠入信息海洋的失重感。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法则线条、低沉的悲鸣与叹息,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们的感知。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混乱的“数据”与“规则”本身在流淌。
这就是世界的“后台”?构成现实表象之下,最底层的法则运行层面?
六人紧守心神,以刚刚融合的、蕴含“弑师因果”的奇异光流护住自身,艰难地在这片信息的混沌中稳定下来。她们能感觉到,自身与外界新生世界的联系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这边。”凌霜凭借着无垢剑心对“秩序”的天然感应,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与孤辰气息同源的引导。那引导并非声音或图像,更像是一种嵌入底层代码的“指令”。
她们循着那指引,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混沌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出现在感知中。
那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个由纯净的、不断生灭的法则符文构成的“平台”。平台中央,漂浮着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光晕。
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个盘膝而坐的、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虚影。
正是孤辰!
他的形态比在归墟之隙留下的残影还要淡薄千万倍,仿佛只是由一点点执念和信息残片勉强维持着,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一丝熟悉的、洞悉一切的温和与疲惫,静静地“看”着她们。
“师尊!”六人同时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那屏障并非能量构成,而是由无数细密的、代表着“既定事实”的因果锁链交织而成,散发着冰冷、不可撼动的气息。
“能看到你们……真好。”孤辰的意念传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时间……不多了。这只是我留在世界底层法则中的……最后一道‘记录’,并非残魂。”
记录?众人心中一沉。
“此地,是观测世界底层运行、乃至……修改部分非核心规则的接口。”孤辰的意念继续流淌,揭示着惊世的秘密,“也是我当年,偶然发现‘世界漏洞’真相时,一同找到的……‘创作者工作台’。”
创作者工作台?!众人心神俱震!这个世界,果然是被创造出来的!
“创造此界的‘祂’,早已离去,或者……沉寂。留下的,只有这运行不息的法则,以及……那六个与‘寂灭之潮’相连的、或许是创造时未能完善的‘bUG’。”孤辰的意念带着一丝无奈,“我穷尽毕生之力,推演万千,发现唯一的修复方法,便是借助‘世界级’的因果悖论之力,强行覆盖、重写漏洞区域的底层代码。”
他看向六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场死局:“而能产生足够强度悖论之力的,唯有你们六人,与我之间,由极致的守护与极致的恨意交织,最终以‘拭亲’为结局的……这场命运之剧。”
“《逆命转劫术》是引导程序,《噬天魔神诀》是修复工具,我积累的罪业是清理冗余数据的‘格式化’能量,而你们‘弑师’产生的因果……是获得这‘工作台’临时权限,并执行最终‘覆盖写入’指令的……最高密钥。”
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补全。
她们不仅仅是演员,不仅仅是执火者,她们……是最终按下“确认修复”按钮的那个人。孤辰准备好了一切,但最终的执行权限,他留给了她们。唯有她们亲手“杀”了他,才能完成这最后的认证。
“所以,弑师之罪,并非你们背负的十字架。”孤辰的虚影似乎微微晃动,变得更加透明,“那是我们……共同完成救世之举的……最后一步。是我为你们选择的,与我共同承担这救世之功与……毁灭之因的方式。”
“所有的罪,所有的恶,所有的算计……由我策划,由你们执行。”
“所有的功,所有的善,所有的荣耀……归于你们,亦是我们共享。”
“只是,世人可见你们的荣光,却不见我的身影。这便够了。”
他的意念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释然。
他以这种方式,将她们牢牢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上,不是以恩情,而是以共同的“罪业”。他让她们无法置身事外,无法单纯地享受英雄的荣耀,因为她们知道,这荣耀之下,有着她们亲手挥下的刀刃。
弑师之罪,由他们七人共担。
只是他承担了所有的骂名与消失,而她们,承担着活下来的记忆与责任。
“师尊……”苏瑶早已泪流满面,她想触摸那虚幻的影子,却只能穿透冰冷的因果屏障。
“不必悲伤。”孤辰的意念越发微弱,“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你们活下来了,世界也活下来了。至于我……或许于此消散,归于法则;或许……在这‘后台’的某处,还留下了一点未曾磨灭的‘日志’……”
他的话语开始断断续续,虚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起来。
“……后台……不止一层……小心……‘观察者’……”
“……漏洞修复……可能……触发了……某种……警报……”
“……未来的路……靠你们自己了……”
话音未落,那团微弱的光晕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如同燃尽的星辰,彻底黯灭、消散。连同那盘膝的虚影,也化作了点点流光,融入了周围无尽的法则信息流中,再也寻觅不到一丝痕迹。
平台中央,空空如也。
只有那冰冷的因果屏障,依旧矗立,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并在此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六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平台。
这一次,似乎是真的……永别了。
但孤辰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们的心头。
后台不止一层?
小心“观察者”?
漏洞修复触发了警报?
难道……创造这个世界的“祂”,或者类似的存在,并未完全离开?她们修补世界的举动,反而可能引来了更高维度的注视?
所谓的“救世”,在更宏大的视角下,是否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带来更大麻烦的“修复实验”?
她们以为自己登上了顶峰,掌握了世界的权柄,却发现自己可能只是从一个较小的舞台,踏入了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剧场。
而导演,可能早已换人。
凌霜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那与新世界紧密相连的权柄,此刻却感觉这力量如同烫手山芋。她们继承了救世的功与“罪”,是否也继承了……被“观察”的风险?
“弑师之罪,我们共担。”凌霜的声音在寂静的信息流中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未来的路,无论有什么,我们也一起走。”
苏瑶擦去眼泪,丹心中生命光华流转,眼神重新变得坚韧。
墨璇默默计算着周围法则的流向,试图寻找离开的路径,以及……可能存在的“上一层后台”的线索。
赤练周身妖力内敛,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警惕着潜在的威胁。
妙音的心弦紧绷,聆听着信息流中任何不和谐的“杂音”。
星眸的混沌之眼望向信息流的深处,试图看穿那可能存在的、来自“观察者”的目光。
她们成了英雄,背负着与师尊共担的罪业与真相。
如今,她们或许还要面对……来自世界之外的挑战。
这世界的“后台”,是终点,还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