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孤辰空洞的话语如同丧钟,在死寂的破碎大陆上回荡。他手指的方向,那片连星光都湮灭的深沉黑暗,仿佛活物般开始蠕动,一种比之前在陨神崖感受到的更加具体、更加迫近的冰冷恶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侵蚀着这本就稀薄的生机。
危机迫在眉睫!
然而,此刻六位女帝的心神,却大半被孤辰方才那句透过妙音心音凝聚出的、残缺的嘱托所占据——
“……界……外…………守………………碑…………”
界外?守碑?
这四个字如同迷雾中的闪电,虽然短暂,却照亮了某些一直被忽略的角落。
星眸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怀中那已经彻底停滞、蒙上死灰的天命罗盘。罗盘中心,那代表天道轨迹的符文早已黯淡,但在那死灰之下,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孤辰此刻指向那黑暗虚空相似的气息,正在隐隐共鸣!
她想起自己窥见天机,推演出师尊身负“死劫”的那一刻。那劫气浓烈如墨,缠绕着他的命格,仿佛来自天地本身不容置疑的审判。正是这“铁证如山”的天机,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加入了弑师的行列。
我窥见天机弑师,以为是在顺应天命,拨乱反正。
可现在……
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她颤抖着,不顾一切地再次凝聚起几乎干涸的天命师本源,甚至燃烧起所剩无几的寿元,双手死死按在那死寂的罗盘之上!她不再推演孤辰的命运,也不再推演那迫近的“他们”,她要回溯!回溯自己当初是如何“窥见”那道“死劫”天机的!
“星眸!你做什么!”凌霜察觉到她气息的急剧衰弱,厉声喝道。
星眸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过往的追溯之中。神识逆着时间长河,拨开迷雾,重新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节点——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道如同黑色巨龙般缠绕着师尊命格的“死劫”之气!那气息磅礴、威严、带着天道独有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但这一次,在她燃烧本源、不顾一切的追溯下,她看到了更多!
在那磅礴的、仿佛源自整个世界的“死劫”之气内部,她看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枷锁的影子!那枷锁,并非仅仅针对师尊,而是……通过师尊为纽带,隐隐缠绕住了她们六人的命运之线!仿佛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是天道欲要清除的“bUG”!
而师尊那看似浓烈的“死劫”,更像是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一个将天道绝大部分清算力量都牵引到自己身上的……诱饵!
他是在用自己的“死”,来掩盖她们六人身上那更加致命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存在之劫!
他逆天而行,篡改的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她们的命!
所以她们的攻击才能如此“顺利”地生效,因为天道乐见其成!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波助澜!所以她们的“弑师”,在某种程度上,竟是……顺应了天意?!
而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从未点破,反而将计就计,利用这场“顺应天意”的弑师,来完成他真正的目的——金蝉脱壳,或者说,以一种天道也难以完全理解的方式,斩断那缠绕她们的枷锁,为她们搏取一线生机!
那所谓的“蜕变”,所谓的“新生”,或许根本不是为了他自己变得更强,而是为了……欺骗天道,完成这场偷天换日的……改命!
“噗——!”
星眸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这次的血液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那是她燃烧天命师核心本源、触及禁忌真相的反噬!她手中的罗盘“咔嚓”一声,彻底碎成了几块,从她手中滑落。
但她却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明悟与悲痛,她看向那空洞望着黑暗的孤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是死劫!是枷锁!师尊……你是在为我们……逆天改命!!”
这一声哭喊,如同最后的惊雷,彻底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凌霜的剑心破碎,是为了在绝境中淬炼出最纯粹的“守护”,摆脱天道对“剑帝”命格的既定束缚?
苏瑶的丹成毒药,是为了以他自身为引,承担并转化天道通过“逆神丹”施加给她的命格反噬?
墨璇的困心之阵,是为了构建一个瞒天过海的“献祭”舞台,窃取天道之力?
赤练的妖军弑师,是为了让她以“叛徒”的身份赢得妖族气运,同时汇聚妖力完成仪式?
妙音的琴音杀师,是为了在她音律中埋下与天道“绝响”对抗的“心音”种子?
她们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算计中,以一种“背叛”的方式,挣脱了天道早已为她们编织好的……既定命运!
我窥见天机,以为窥见了他的死路,却不知那是我等生路的……唯一入口!
这真相,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冲击都更加沉重,更加让人无法承受!
“逆天……改命……”苏瑶喃喃自语,看着自己沾染了师尊心血与魂源的双手,只觉得这双手沉重得足以压垮星辰。
而就在这时,那片被孤辰指向的黑暗,蠕动骤然加剧!
数道模糊不清、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扭曲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浮现。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让这片破碎大陆的空间开始崩解,法则开始哀鸣!
它们是“天”的清理者?是“界外”的守护者?还是……“碑”的看守?
孤辰那空洞的眼神,在那些阴影身影出现的瞬间,似乎波动了一下。他缓缓收回了指向黑暗的手,转而……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那布满裂痕的本源光团之上。
他抬起头,望向那无尽黑暗的深处,仿佛在凝视着某个特定的存在。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六位女帝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五指微屈,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