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轻微的挂断声响起,沈青几乎是触电般地将手中的电话虫扔回了桌上,仿佛那小小的蜗牛壳烫手一般。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变得通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几秒钟前,她还沉浸在和路飞、娜美通话的短暂温馨中。路飞在电话虫那头嚷嚷着“阿青你快点回来!肉都快被我吃光了!”,她忍着笑安抚他。然后娜美抢过电话虫,关切地问她在罗的船上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
她当时完全没意识到,阳光号那边的电话虫是免提状态,船舱里可能挤满了耳朵竖得老高的伙伴们。于是,她抱着电话虫,下意识地、带着点分享小秘密的语气,小声对娜美说:“其实……罗的船挺好玩的。有个毛茸茸的贝波,超级好摸!而且……罗他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酷啦,会发脾气,会气得变脸,特别有意思……我觉得……还挺可爱的…还有他不带帽子时……有点帅…”
话音刚落,电话虫那边就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爆笑声!路飞没心没肺的“嘻嘻嘻!”、乌索普夸张的“哇哦!”,甚至还有山治酸溜溜的“可恶!为什么是那个死亡外科医生!”以及索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紧接着,她就清晰地听到,电话虫惟妙惟肖地模拟出了隔壁房间传来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狠狠捶了一下金属墙壁!以及特拉法尔加·罗那压抑着暴怒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阿青当家的——!!!”
沈青瞬间石化。(免、免提?!大家都在?!隔壁……罗也听见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社死般的尴尬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对着电话虫喊了句“我我我过几天就回!先挂了!”,然后就像现在这样,以最快的速度挂断电话,逃回了自己的舱室。
“呜……”
沈青发出一声哀鸣,猛地扑到床上,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像只受惊的鸵鸟,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天啊!她居然对着全草帽团说了那些话!什么好玩、毛茸茸、发脾气、变脸、还挺可爱……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娜美他们!尤其是怎么面对特拉男!他肯定气疯了!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用枕头捂住脑袋,发出无声的尖叫。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强烈的尴尬才渐渐平息。她坐起身,拍了拍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时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但眼底残留的窘迫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因为被说破心事而产生的慌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几个月在极地潜水号上的生活,已经让她身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淡化了许多。大多数时候,她内心其实是轻松甚至愉悦的。只是她习惯了用安静来包裹自己。而现在,这层包裹被那通该死的电话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而一墙之隔的“工具间”里。
罗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门,脸上同样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羞恼。但与表面的气闷不同,内心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极淡的、被戳破隐秘心思后的悸动,正悄然蔓延。这几个月,这个叫沈青的女人,就像一颗投入他平静(或者说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太神奇了。除了那身诡异莫测的能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她不会做饭,对厨房事务一窍不通,但对他精心准备的食物(尤其是海鲜)表现出极大的喜爱。她话语极少,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大部分时间就安静地蜷缩在休息室的角落,抱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 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的古籍 看得入神。
极地潜水号的船员们最初都很好奇。贝波曾偷偷问过:“船长,阿青小姐看的是什么书啊?为什么没有字她还能笑出来?”
罗也只能摇头。那本书在他眼里,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的空白笔记本。
但他们经常能看到,沈青看着那本“无字天书”,表情会变得非常丰富:有时会微微蹙眉,有时会忍俊不禁地“噗嗤”笑出声,有时甚至会看得脸颊微红,眼神闪烁地快速翻页,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只有沈青自己知道,那本书是仙界流行的“神识玉简”的变种,里面刻录了无数在仙界广为流传的、堪称“狗血天雷”的言情话本。什么《霸道宗主爱上我:娇妻带球跑之魔尊你别追》、什么《穿越成炉鼎:冷情仙君轻点宠》、什么《三生三世:桃花煞》……这些在她原本看来俗不可耐的故事,如今在这深海之下,竟成了她排解寂寞、了解(并吐槽)仙界某些群体精神世界的绝佳读物。每每看到诸如“他邪魅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三分凉薄七分讥诮”之类的桥段,她都会被雷得外焦里嫩,又忍不住继续看下去,从而发出让船员们迷惑不解的低笑。“草帽团果然没正常人。” 这是心脏海贼团全体船员在观察沈青数月后,得出的唯一共识。
在饮食上,沈青的喜好非常鲜明。她极其喜爱各种海鲜,但对需要剥壳的虾、蟹、贝类却敬而远之。不是因为不喜欢,纯粹是嫌麻烦。她宁愿只吃那些可以直接入口的鱼肉,也懒得动手去处理那些坚硬的外壳。
这个细微的习惯,很快就被心细如发的罗发现了。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用餐时间,如果餐盘里有需要处理的海鲜,罗总会 极其自然地将它们挪到自己面前,用手术刀(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餐刀)以 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准速度,迅速而完整地将虾肉、蟹肉剥离出来,然后 面无表情地,将剥好的、白嫩嫩的肉堆放到沈青的盘子里。
第一次发生时,沈青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对面一本正经的罗,轻声说了句:“谢谢。”
罗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耳根却有点不易察觉的发红。
几次之后,这就成了一种无声的惯例。沈青不再道谢,只是 非常自然地接受这份“服务”,仿佛罗天生就该为她剥虾剔蟹一般。而罗也做得越来越顺手,仿佛这只是船长职责的一部分。只有旁边围观的船员们(尤其是贝波),会互相交换着“你懂我懂”的眼神,然后埋头憋笑。
当然,这种“平静”的生活,总会被定期打破——那就是每当毛茸茸的贝波出现时。
只要贝波那身标志性的白毛出现在沈青的视野范围内,她身上那种安静淡然的气质就会瞬间瓦解!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她的眼睛会“唰”地一下亮起来,脸上绽放出近乎“痴迷”的灿烂笑容。
“贝波~~~” 她会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呼唤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过去,不管白熊航海士是在工作、吃饭还是仅仅路过,都会被她 一把抱住,把脸埋进那柔软的白毛里,满足地蹭啊蹭,发出幸福的喟叹:“啊……毛茸茸……充电……”
贝波则每次都会吓得全身毛炸起,发出可怜的哀鸣:“船、船长!救命!” 然后用求救的眼神望向罗。
而这时,罗就会立刻化身“护熊使者”,要么用眼神警告沈青,要么直接起身隔开两人,要么找个借口把贝波支开。这几个月,他成功“拯救”贝波的次数,连他自己都快数不清了。这场围绕着一只毛茸茸白熊的“攻防战”,几乎成了极地潜水号上每日必演的保留节目,乐此不疲。
所有的船员都心照不宣地发现,自从这位“阿青小姐”来了之后,潜艇里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许多。船长虽然表面上经常被气得跳脚,但似乎……比以前多了点“人气”?不再总是沉浸在仇恨或冰冷的计划中。而那位神秘的小姐,也从最初那个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带着距离感的“仙女”,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喜好(特指毛茸茸)、甚至会害羞会闯祸的、活生生的“同伴”。
日子,就在这样充满烟火气、又带着些许奇幻色彩的日常中,平静而温馨地流淌着。沈青依旧看着她的“无字天书”,罗依旧为她剥着海鲜,贝波依旧在“魔爪”下艰难求生。谁也没有再提那通尴尬的电话,但某种微妙而舒适的羁绊,已然在这深海之下的钢铁巨兽中,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