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之约,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晚意和陆寒州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那位素未谋面、却持有守璧人令牌的家主,以及“归墟入口波动”的消息,都预示着暂时的宁静即将被打破。是福是祸,唯有亲赴方能知晓。
三日后,月圆之夜。听雨楼并非某处知名景点,而是位于邻市一座僻静园林深处的临水轩榭,若非有人指引,极难寻到。苏晚意只带了陆寒州同行,将护卫远远布在园林外围。此行是守璧人之间的会面,人多反而不美。
月色清辉洒在荷塘上,波光粼粼。听雨楼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临窗而坐。引路的侍女无声退去,苏晚意与陆寒州对视一眼,携手步入。
楼内陈设古朴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临窗而坐的是一位身着深蓝色素雅旗袍的女子,看年纪约莫四十许,眉眼沉静,气质如古井无波,唯有那双看向苏晚意的眼睛,锐利而清明,仿佛能洞悉人心。她目光在苏晚意脸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眉眼间细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随即起身,微微颔首。
“苏小姐,陆先生,冒昧相邀,老身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澜’字。”她的声音如同其名,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沉稳。
“东方夫人。”苏晚意依古礼微微欠身还礼,陆寒州也点头致意。三人落座,侍女奉上清茶,茶香袅袅。
没有过多的寒暄,东方澜直接切入正题,目光落在苏晚意身上:“苏小姐眉宇间,颇有几分苏念卿妹妹当年的神韵。”她轻轻一叹,带着些许追忆,“当年我东方家与苏家,也算世交。只可惜,后来风波骤起,各自飘零,联系便断了。”
她提及母亲时的熟稔与那声“妹妹”,让苏晚意心中一暖,戒备之心稍减。“夫人认识家母?”
“有过数面之缘,彼时我们都还年轻。”东方澜语气平和,“你母亲……是极好的人。苏家之事,我东方家当年未能援手,一直引以为憾。”
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直至前些时日,感应到‘守璧’星图异动,又有血脉召唤之力传来,方才知晓苏家尚有血脉存世,且已挑起大梁。此次邀约,一是为叙旧,二是……确为‘归墟’之事。”
“‘归墟’入口的波动,是怎么回事?”陆寒州开口问道,声音沉稳。
东方澜看向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陆先生快人快语。据我东方家世代观测记载,‘归墟’并非固定之地,其入口如同海上蜃楼,缥缈难寻,且开启周期不定。但近期,各地残留的几处与‘归墟’气息相连的古老节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能量紊乱,其频率与强度,远超以往。这通常意味着……下一次入口开启的时机,可能正在临近,而且,规模恐非往日可比。”
她取出一卷看似古老的羊皮纸,在桌上缓缓铺开。上面并非地图,而是一幅由无数细密符文和星点构成的复杂图谱。“此乃我东方家世代传承的‘归墟潮汐图’,虽无法精准定位,却能大致推演其能量起伏。根据图示,下一次大的‘潮汐’,就在三月之内。”
三个月!时间比他们预想的要紧迫得多!
苏晚意凝视着那幅潮汐图,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的晦涩能量与玉坠偶尔传来的波动隐隐呼应。“夫人将此等机密告知,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东方澜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不是需要你们做什么,而是我们,所有尚存于世、未曾忘却使命的‘守璧人’,应该联合起来。”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生’虽灭,但其背后的‘虚无之影’源自‘归墟’。单打独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聚合众力,方能在下一次‘潮汐’来临之际,有所应对,至少……要弄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此次波动如此异常。”
联合守璧人!这正是苏晚意之前尝试在做,却进展缓慢的事情。如今由传承更为悠久、在守璧人体系中显然颇具声望的东方家主动提出,意义截然不同。
“夫人所言,正是晚意心中所愿。”苏晚意迎上东方澜的目光,语气诚恳而坚定,“苏家一脉,愿为此尽绵薄之力。”
东方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那笑意冲淡了她眉宇间的沉郁,显得温和了许多。“好!苏家丫头,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我走这一趟。”她取出一枚与之前令牌相似、但纹路更为复杂的玉牌,递给苏晚意,“这是我东方家的信物,凭此,你可联系到另外几家已知的、尚在活动的守璧人后裔。具体的联络方式与暗语,我会稍后告知。整合之事,千头万绪,急不得,但也慢不得。”
她又看向陆寒州:“陆先生非守璧人血脉,但你的力量与心意,我们看在眼里。此番联盟,亦需你的助力。”
陆寒州微微颔首:“分内之事。”
楼外,月华如水,荷风送爽。楼内,一场跨越了离散与时光的守璧人联盟,在这月圆之夜,悄然达成了最初的共识。苏晚意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牌,感受到的不仅是责任,更是一种找到了同行者的踏实与希望。这是她凭借苏家血脉与个人努力,真正迈出整合守璧人力量的第一步,是她领导力与号召力得到认可的体现。
正事谈毕,气氛缓和许多。品茶闲聊间,东方澜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苏丫头,你母亲当年……可曾留下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一些她亲手绘制、却并非苏绣纹样的……图稿?”
苏晚意心中微微一动,母亲笔记中确实夹着几张看似随手涂鸦、线条抽象怪异的草图,她一直未能参透其中含义。
“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东方澜目光悠远,轻声道:“只是忽然想起……你母亲年轻时,于推演占星一道,似乎……颇有几分不为外人知的天赋。那些图,或许……并非简单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