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负责人发现的可疑金属零件和不明油渍,像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星火苗,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林晚意心中因钟晋到访而笼罩的沉重阴霾。希望,无论多渺小,总能赋予人继续前行的力量。她立刻在电话里叮嘱负责人小心保存证据,等待陆寒州派来的专家进行专业取证分析。
挂了电话,窗外苏城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林晚意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拒绝了陆振华的“捷径”,明确了前路的艰难,反而让她有种破釜沉舟般的轻松与坚定。她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酒店送来的早餐,然后开始梳理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等待陆寒州的到来。
上午九点刚过,房间门铃再次响起。这一次,林晚意透过猫眼看到的是那张此刻她最想见到的、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冷峻非凡的脸。
她打开门,陆寒州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眼底带着连夜奔波的血丝,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他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瞬间抚平,只剩下深沉如海的心疼与关切。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对她独自面对风雨的心疼,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他的力道很大,勒得林晚意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室外清冽气息的胸膛。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静,在投入这个怀抱的瞬间,土崩瓦解。委屈、后怕、以及独自支撑的压力,化作无声的泪水,悄然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陆寒州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将她搂得更紧,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低沉地在她耳边重复:“没事了,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良久,林晚意才从他怀中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却已经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不晚,刚刚好。”
陆寒州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仔细逡巡着她的脸庞,仿佛要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恙。“钟晋的话,我都听到了。”他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做得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要求你牺牲你的独立和尊严。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他的肯定,像最温暖的光,彻底照亮了她心中因拒绝而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林晚意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与她同进退的决绝,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力量。“我知道。”她轻声说,“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你从来都不是拖累。”陆寒州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林晚意,你是我的骄傲。昨晚在电话里,听到你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爷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我陆寒州何其有幸,能遇到一个灵魂如此独立、光芒如此璀璨的你。你不是需要我庇护的藤蔓,你是能与我并肩抵御风雨的木棉。我们要走的,从来都不是谁依附谁的路,而是两条独立的根系,紧紧缠绕,共同支撑,一起向上生长的路。”
这番话,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它超越了简单的爱与保护,上升到了灵魂的共鸣与彼此成就的高度。林晚意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被深刻理解的泪水。
他低下头,吻去她的泪珠,动作轻柔而珍重,最后,温热的唇覆上她微凉的唇瓣。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无尽的怜惜、确认与承诺,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烙印在一起。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所有的担忧、疲惫似乎都在这个吻里消散了。
“工坊那边有什么新发现?”陆寒州稍稍平复了呼吸,牵着她走到沙发旁坐下,话题转向正事,恢复了素日的冷静。
林晚意将发现可疑零件和油渍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寒州听完,眼神锐利:“这是个重要线索。我带来的专家团队已经直接去工坊了,会和警方对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看着她,语气笃定:“放心吧,既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就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正说着,陆寒州的手机响了,是他带来的法务总监。他接起电话,听了片刻,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好,我知道了。继续深挖,所有资金往来和通讯记录,一笔都不要放过。”他挂了电话,看向林晚意,目光沉凝,“初步排查,锁定了一个有重大嫌疑的外部人员,与林家一个濒临破产的子公司有过几笔不明资金往来。目前正在核实身份和动机。”
线索开始浮出水面,指向性似乎越来越明确。
林晚意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有他在身边,有专业的团队在行动,她感觉不再是孤军奋战。
陆寒州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折腾了一夜,你先休息一下。工坊和调查的事情交给我。”
林晚意摇了摇头:“我睡不着。我想去工坊看看,想去医院看看严师傅。”
她需要亲眼看到进展,需要亲自去安抚那位因她而受累的老人。
陆寒州了解她的性子,没有勉强。“好,我陪你去。”
他站起身,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般。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深沉如夜,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晚意,等这件事了结,有些关于未来……关于我们两个人的规划,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林晚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似乎预感到他要谈的是什么。
她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好。”
窗外,苏城的阳光终于完全穿透云层,洒满大地,预示着新的一天,以及或许即将到来的,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