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州!!!”
林晚意撕心裂肺的尖叫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她眼睁睁看着陆寒州高大的身躯向前踉跄,左肩胛处那迅速蔓延开的刺目鲜红,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毒花,灼伤了她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陆寒州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肩,指缝间瞬间溢满了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在仓库昏暗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倒下,反而猛地转过身,用未受伤的右臂,再次将惊骇失神的林晚意狠狠揽向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警惕地望向子弹射来的黑暗深处。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像一座不肯倾塌的山。
“别……别出来……”他声音因为剧痛而带着压抑的颤抖,气息粗重,却依旧试图安抚身后那个吓坏了的女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仓库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警察的呼喝声。
黑暗深处那个开枪的人,显然没有料到陆寒州如此悍不畏死,更没料到警察来得如此之快。只听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集装箱迷宫的深处。
危险暂时解除。
陆寒州紧绷的神经一松,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陆寒州!”林晚意惊呼着,用尽全身力气从身后抱住他,却被他下沉的重量带得一起跌坐在地上。他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那粘稠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你怎么样?你坚持住!警察来了!医生马上就来了!”她语无伦次地喊着,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捂住他肩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可那鲜血像是无穷无尽,很快将她的手也染得一片猩红。
陆寒州靠在她怀里,头无力地枕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呼吸微弱而急促。他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失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掌控一切的气势,显得异常脆弱。
他看着林晚意惊慌失措、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为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染血的唇角似乎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哭什么……”他的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还没死呢……”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说这种话!
林晚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酸又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心疼攫住了她。她用力摇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别怕……”陆寒州看着她,眼神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试图看清她的脸,“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晚意心中那堵用戒备和仇恨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什么父辈的恩怨,什么陆家的嫌疑,什么交易与利用,全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了救她,一次又一次地身陷险境,甚至此刻生命垂危,倒在血泊之中。
她紧紧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她——她害怕失去他。
“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求你了……”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仓库大门被警方强行破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和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迅速冲向他们。
当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陆寒州从她怀里抬上担架时,他因移动的剧痛而皱紧了眉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在下意识中,用仅存的力气,紧紧抓住了林晚意染血的手。
他的手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晚意的心狠狠一颤,没有挣脱,反而反手握住了他,跟着担架一起向外跑。
救护车的警笛声呼啸着划破清晨的宁静,一路疾驰向医院。林晚意坐在救护车内,目光死死盯着医护人员对陆寒州进行紧急止血和输氧,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她的手一直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仿佛那是他沉入黑暗前抓住的唯一浮木。
她的手上、身上都沾满了他的血,那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在仓库里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真实而惨烈。
直到陆寒州被紧急推进手术室,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门红灯亮起,林晚意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巨大的后怕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恨过他的隐瞒,质疑过他的动机,甚至在心里将他与仇人画上等号。可当他一次次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出现,当他用身体为她挡住棍棒和子弹,当他生命垂危却依旧对她说“别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早已无法用单纯的恨意来定义这个男人。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尽头响起。
林晚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鬓角微白、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正快步朝手术室走来。他的面容与陆寒州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加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和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林晚意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她认得这张脸!在财经杂志上,在那些关于陆氏集团的报道里!
来的人,正是陆寒州的父亲,那个在录音里可能与她父亲之死有关联的男人——
陆擎宇!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对儿子受伤的焦急与担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审视的冰冷,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
陆擎宇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刮过她苍白染血的脸和狼狈不堪的全身。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我儿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和你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林家,统统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