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医,陛下有请。”
宋云讽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太医院里去,却没想到刚踏出门,就发现沈望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沈望的寝宫不难找,甚至宋云讽都已经轻车熟路的,一路上没有人拦他。
而沈望寝宫里面空无一人。
他摁下一个机关。
暗门打开。
往下走,里面还有一个暗室。
油灯亮着。
里面全部都是一些女子平日里用的东西,首饰,衣裳,梳妆台,什么都有。
上面还挂着一幅画。
这一幅画画着的是南鸢。
是她留在这个世间最后一幅画像。
南鸢重新回到这里的外貌和画像里的外貌还是一模一样。
这幅画还是沈望那年偷偷画下的。
他们那个时候都不明白南鸢那么的爱漂亮,爱打扮,爱一切的一切,明媚又活泼,但最不喜欢的就是画像。
后面他们才想明白。
南鸢哪里是不喜欢画像。
她只不过从一开始就带着要彻底离开这里的念想,所以才不留痕迹的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的一点痕迹,是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停留。
不仅如此,这个暗室里面中间还放着一个特别明显的棺材。
沈望坐在棺材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幅画。
他见宋云讽来了,道:“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朕这些年想尽一切办法要将这幅画像永远的保留下来,只因他是朕唯一的念想,可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这幅画像的颜色还是淡了,但是没有关系,你说是吧?宋云讽。”
宋云讽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那幅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好像遥在天边的画像:“沈望,你这次召我入宫,又是想做什么?”
沈望笑了笑:“宋云讽,知道了就别装傻,朕没有空陪你玩。”
宋云讽余光看向了旁边的棺材,棺材里是空的,上一次他进到这里面来的时候,这棺材里躺的还是皇后的尸体。
南鸢的尸体。
沈望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尽了各种一切办法保留着这幅尸体,但是,人毕竟不是神,他是大夫也不是仙人。
这个尸体过了十年,即使用尽了一切手段保存下来,还能看得清这个尸体是谁,但是早已经发出了奇怪的味道。
可是沈望这个疯子一点都不在意。
而沈望这些年一直在想着死而复生之术。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留在皇宫里当副官的原因,他有自己的私心。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之后还能够见到南鸢,沈望知道的东西比自己多太多了,并且沈望有时候还总发疯的说,南鸢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这些很奇怪的话。
而且如果南鸢回来,那肯定会先来皇宫。
宋云讽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我们好歹同路了这么多年,沈望,你就不能学会好好说话?一开口就带刺,倒真让我寒心。”
“刚刚沈南昭在偏殿里面藏着的那个人,难道不是褪去易容术后的南鸢?”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是想一直都骗着南鸢吗?”
沈望不屑的笑了笑:“作为一个丈夫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妻子?是她想继续跟我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而你能够认出她,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易容术是你教给她的。”
“那你呢?什么时候那么有玩心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望站起来,将那个画像取到手中,平日里舍不得让任何人碰到这幅珍贵的画像,可如今他却将它随意的扔在这个棺材之上,指腹不经意间用力捏出褶皱。
他冷哼一声:“朕要她永远留在这皇宫里,留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步都踏不出去!”
又转头看向宋云讽:“你若还想留在这里,就给朕用点心,你周游四国十年,朕给你银两给你人脉,连那死而复生之术的影子都没摸到,如今总不至于连拦着她,不让她再消失都做不到吧?”
沈望向来行事随性、漠视旁人死活,同理心与道德感于他皆是虚物。
可他偏有双识人的锐眼,清楚宋云讽不仅是懂南鸢、能帮他稳住局面的知情人,更是懂医理、能牵制南鸢的关键,留着宋云讽,就能多一道拦着南鸢离开的保障。
于他而言,稳赚不亏。
“南鸢也是我的朋友,凭什么要帮你困着她?”宋云讽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半步,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再说了,你给我的那点俸禄,够买两味珍稀药材就不错了,想让我帮你做这留她的事,沈望,你也太会算计了。”
“现在四下无人,你也没必要在那装吧?”
“沈望,你太高看我这个小小江湖游医了。”
“宋云讽,你不就是为了南鸢留在这个宫里面的吗?你也怕,怕她像十年前那样,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突然消失,像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样,对不对?”
沈望看着宋云讽收起了那看着就烦的吊儿郎当的嘴脸,转头笑道:“但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都给朕藏起来,南鸢十年前没有选择你,十年后也不会,你自私就自私,装什么深明大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好的好人,而朕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你和我不都是同样的人吗?也不对,朕从来不屑于伪装自己的心。”
“你凭什么笃定?”宋云讽语气骤冷。
“就凭朕有足够的自信。”
宋云讽终是问出了那句藏了许久的话:“你对南鸢,到底是何心思?是恨她当年消失,还是别的?”
他也问过南鸢还爱不爱沈望。
南鸢很爽快的先回答了不爱。
可当自己再重复问一遍时。
南鸢眼中的犹豫,成为了他眼里的遗憾。
所以他想知道,沈望呢?
“那当然是恨,”沈望突然提高音量,攥着画卷的手更用力,指腹掐进掌心,眼底满是戾气与恐慌交织的疯狂:“我恨她,恨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朕,恨她骗了朕,羞辱了朕,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让她永远都离不开朕!”
“你真是疯了。”
“朕是疯了,从她十年前突然不见的那天起,就疯了,”沈望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他盯着宋云讽,语气带着嘲讽,“可你又算什么好人?一口一个朋友,转头就和朕合作了十年,你不也想让她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