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听着那男子污言秽语,起初只觉恶心,可越听越气,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猛地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旁边菜摊老板手里,声音清亮:“老板,你这摊子上的菜,我全买了!”
不等老板反应,她已一把掀翻菜筐。
青菜、辣椒、还有沾着泥土的萝卜……哗啦啦尽数扣在那男子头上,菜叶糊了他满脸,汤水顺着发梢往下淌。
“你也是够大脸的,”南鸢不屑道,“明知我夫婿就在跟前,还敢这般满口喷粪?今日不把你打残,已是我心善!”
那男子狼狈地抹了把脸,菜叶子掉了一地,却仍梗着脖子骂:“哼,就仗着你男人在对吧?没他护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或许是刚刚被沈望往死里打打怕了,说这话的时候还往后面哆嗦两步。
“护着?”南鸢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旁边墙角一根粗壮的打狗棍,一把抄起,掂了掂分量,眼神凌厉:“今日我便告诉你,我这暴脾气,便是我男人不在,也照样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再拖去喂狗!”
她挥着棍子,气势汹汹。
其实她也没打算打他,只不过是吓吓他,眼看着就被吓尿,就这点胆量,还敢来这里张牙舞爪的。
沈望站在一旁,并未上前阻拦,只静静看着她,他的妻子从来都不是温顺的藤蔓,而是狡猾的猫儿,纵使无人庇护,也可以独自带着锋芒的带刺的蔷薇花。
而且南鸢把自己称为夫婿,她的男人。
哼,他什么时候承认了?
南鸢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种憋不住高兴的心,这一看就是沈望的情绪。
她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望。
沈望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开心?
他怎么突然间像个二傻子一样?
但是她这确实没想到沈望突然在这里公然闹事,居然是为了自己。
不行儿子!
“沈公子,我这边突然间又内急,我觉得我还要再离开一会。”
“你还想去哪里?”
“我这边真的有一点点的事。”
沈望笑道,“给你两盏茶的时间,如果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
南鸢听了之后简直都欲哭无泪,沈望到底想做什么呀,就非得让她跟着吗?
好不容易赶到沈南昭这里。
沈南昭一副哄不好了的样子。
南鸢怀里拿出甜糕放在他的面前:“南昭,沈南昭小殿下,寿星大人,不要生气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样吧,你今日有什么事情想问我,我都会如实回答你,我发誓,我以下说的话全部都只能真话。”
沈南昭本来就没有多生气,只是有种自己一直在这里坐着,等待被糊弄的感觉,可是看着那张那么像自己母亲的脸,他脑海里居然多了非常不堪的两字:“替身”。
他知道自己把眼前的女子当成自己母亲的影子,挺对不起她的,可自己又忍不住的多想,有的时候,如果是真的,那自己会开心吗?
沈南昭:“你和我母亲有关系吗?”
南鸢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她确实是因为原本的身份而来的,为了弥补一下自己那微弱的做母亲的心,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的愧疚,为了……不让亲亲儿子失望。
她轻轻点头,声音温而不颤:“有。”
“她遣你来的?”沈南昭眉头微蹙,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可她早已不在人世,……不对,父皇曾说,母亲或许尚在人间,只是不愿见我们。”
南鸢心中微涩,却仍平静道:“你不是向来与父皇不睦?他竟也肯对你说起这些。”
沈望居然还说对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每次说起我的母亲的时候,我的父皇话就会特别的多,但这些东西并不是我想听的,可是我现在想听你说,我觉得你长得和我的母亲很像,但是我觉得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
“我确实和你的母亲有一点关系,但你母亲当年跳下城楼身亡是真的……而我今日来赴约,也只不过是来替你母亲传达一句话。”
她抬眸,直视着沈南昭那双盛满倔强与脆弱的眼睛,一字一句,温柔而坚定:
“她永远爱你。”
我永远爱你……
即使这个爱真的很廉价,但是我也无比的祈求你能够接受我这不值一提的母爱。
“她总是这样,不管是太上皇的令牌,还是今天让你传达的话,她也从来没有问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在宫外与我见面,是为了要向我告别吗?”
沈南昭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孩子,有时候才说几句话,他就能够猜到别人真正想说些什么。
南鸢这一路上都在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告别,怎么样子说才不显得自己那么的心狠。
她还想过,或许十一岁的孩子本来就不会想那么多呢,这次告别就告别了。
她也想过,从今日往后,这次或许就不会再以这张真实的面孔出现在亲亲儿子的面前。
她今日前来,更希望的是从他母亲的身份与他见面,为他庆生,告诉他,娘亲其实很爱很爱你,也很期待你的降生,但是成为你娘亲之前,我是我,其次才是你的母亲。
我自私,我卑劣,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但是后面的话,在看到沈南昭那隐忍的泪水时,居然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想再安慰几句,可那孩子倔强地抿着唇,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泪憋回去,又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不需要怜悯。
“你如果要告别就趁现在。”
“对不起啊,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之后会见面吗?”
“或许不会。”
“你说你和我的母亲有关系,到底是哪种关系?你有我母亲的画像吗?我母亲唯一的一张画像在我父皇那里,他不可能会给我看。”
“太子殿下,”她轻声道,“我确实说过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现在已经回答了你很多很多问题了。”
“那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南鸢凝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很恨你的母亲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你自己说过的,只能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