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和沈雨沿着城北一带的巷弄快步穿行，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是两个仓皇奔逃的鬼魅。沈雨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恐惧已经被一种急切的决心取代。血脉感应带来的冰冷触感还未完全消退，她不时打着冷颤，却坚持着没有放缓脚步。
“收废品的三轮车……通常会在哪些区域活动？尤其是晚上？”我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压低声音问沈雨。我对这座城市底层的生活轨迹并不熟悉。
沈雨喘着气，努力思考：“后半夜……他们一般会去……菜市场周边，或者那些老小区集中的地方，捡拾清晨摊贩和住户丢出来的纸板、瓶罐……也有可能会去……城郊的废品收购站。”
菜市场，老小区，城郊。范围依然很大。像大海捞针。
“汽油味……你刚才感应到很强的汽油味？”我追问细节，这或许能缩小范围。老旧的柴油三轮车汽油味会更重。
沈雨努力回忆着那种模糊的感应：“是……很浓，还有点呛人……车子好像……晃晃悠悠的，开得不快。”
“那我们分开找效率更高。”我快速做出决定，“你往东，去老居民区那边看看。我往西，沿着去城郊废品站的路找。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发现，立刻打电话，不要擅自行动！”
沈雨用力点头，转身便朝着东面小跑而去，单薄的身影很快融入昏暗的街灯阴影里。
我则朝着西边，通往城外的方向快步走去。越往西走，灯光越稀疏，房屋也越来越低矮破旧，空气中开始混杂着垃圾和污水的气味。我的神经紧绷着，不仅是在搜寻那辆可能载着牌位的三轮车，更是在警惕着随时可能从阴影里扑出来的、湿冷的威胁。手腕上的墨色珠子一片冰凉，提醒着我周围的异常。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已经能看见远处城乡结合部零星的灯光和更远处黑黢黢的山影。路两边出现了大片的荒地和水塘，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一阵“突突突”的、老旧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前方岔路传来，伴随着浓重的柴油尾气味。
我精神一振，立刻闪身躲到路边一棵大树后，屏息望去。
一辆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三轮车，晃晃悠悠地从岔路拐上了主路。开车的似乎是个披着旧军大衣的老汉，车上堆满了摞得高高的纸板、废铁和杂七杂八的塑料瓶，像一座移动的小山。车速不快，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是这辆吗？
我紧紧盯着那辆三轮车，试图感应到什么。但距离有点远，除了柴油味和噪音，我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牌位如果被埋在垃圾深处，气息也可能被隔绝。
不能贸然上前。万一打草惊蛇，或者这根本不是目标车辆，只会打草惊蛇。
我决定悄悄跟上。
三轮车沿着主路又行驶了几分钟，然后一拐弯，驶进了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大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如山的废品，几盏昏暗的灯泡在夜风中摇晃，映出光怪陆离的影子。这里显然是一个小型的废品收购站。
三轮车在院里停下，老汉熄了火，跳下车开始解固定货物的绳子。
我躲在院外的阴影里，仔细观察。如果牌位在这车上，现在是最好的确认时机。
老汉开始往下卸货，先是纸板，然后是废铁。东西一件件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的心也随着每一次落地而收紧。
就在他搬动一捆看起来像是旧家具拆下来的碎木板时，我的手腕猛地一痛！那串墨色珠子瞬间变得如同寒冰，几乎要冻伤我的皮肤！
同时，一股强烈得令人窒息的阴寒怨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院子里猛地扩散开来！
就是那里！牌位就在那捆碎木板里！
老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那堆刚卸下来的垃圾，嘟囔了一句：“啥玩意儿，这么冷……”
他搓了搓手，没太在意，继续弯腰去搬其他东西。
不能再等了！
我立刻从阴影中冲了出去，几步跨进废品站院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伯，打扰一下。”
老汉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警惕地直起身，手里下意识地握紧了一根铁棍：“你谁啊？干啥？”
我指了指那捆刚刚散发出怨气的碎木板：“老伯，那堆木头里，是不是有块……嗯，像牌位一样的木牌子？”
老汉眼神里的警惕更重了，上下打量着我：“你咋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东西不干净，不能留。”我懒得多做解释，直接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我只要那块牌子，这些木头你照样卖钱。”
看到钱，老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将信将疑：“一块破木头牌子能有啥不干净的？你小子别唬我……”
话音未落，院子里那盏离我们最近的灯泡，突然“啪”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炸裂了！玻璃碎片四溅。
与此同时，那捆碎木板里，传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咔哒”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了。
老汉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铁棍差点掉地上，脸都白了。
我心中暗道不好，锁魂咒可能彻底失效了！沈啸云的怨魂要出来了！
“快！牌子给我！”我厉声喝道，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箭步冲过去，徒手扒开那堆碎木板。
老汉这会儿哪还敢阻拦，指着木头堆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在最下面……今天下午从柳絮巷那边收来的……”
我飞快地扒拉着，木屑刺破了手指也浑然不觉。终于，在木板最底层，我摸到了一块冰凉、规整的长方形木头！
我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正是那块刻着“先夫沈啸云之灵位”的牌位！只是此刻，牌位表面我亲手刺下的那个暗红色的“锁魂咒”图案中央，竟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贯穿左右的裂痕！
而裂痕之中，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渗着阴寒刺骨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