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崩塌的瞬间，何初帆被暮千城拽着跌入一片腥冷的黑雾。
腐尸的气味裹着亡灵的哭嚎涌进鼻腔，他踉跄站稳时，入目是十八万具玄铁重甲的亡灵守卫。
他们的眼窝燃着幽绿鬼火，刀锋组成的林墙将七重冥门围得密不透风，门楣上死亡神殿四个血字正渗出黑液，滴在地上发出的腐蚀声。
传令三界——修罗主宰已失控，格杀勿论！
清冷女声自殿顶劈下。
何初帆抬头，见海拉立在鎏金飞檐上，银白长发垂落如瀑，死神镰的骨刃折射着星芒，正指向他心口未愈的裂痕。
她的瞳孔是两团凝固的幽蓝，像极了停尸房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
初帆。暮千城的手在他掌心收紧，他们怕你。
怕吗？
何初帆望着漫天翻涌的黑雾。
三年前在魔兽之森啃食生肉时，他怕；半年前被小队背叛时，他怕；可当钟离烬化作光雾消散，当暮千城从轮回里走了九万次仍站在他身后——他突然就不怕了。
虚空中传来细碎的呢喃，像无数人贴着他耳膜说话。
他侧耳，听清了那些重叠的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是悔棋鬼，那些被命运碾碎的弈者残魂，此刻正裹在黑雾里，用腐烂的声带重复着预言。
何初帆松开暮千城的手。
他能感觉到法则核心在胸腔里跳动，像颗被摔裂又勉强粘合的心脏，每跳一下都疼得发麻。
但大夏血脉的赤焰顺着血管往上窜，烧得他眼底发烫——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倔强，是被九年义务教育养出来的。
他向前走了三步。
每一步都踩碎一片虚空，身后拖曳的因果残丝噼啪燃烧，像极了前世过年时老家挂的红鞭炮。
亡灵守卫的刀林突然震颤，最前排的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们在怕，怕这个浑身是伤却走得比任何神明都直的凡人。
你们怕的不是我。何初帆停在冥门前百丈处，伪原初之刃斜指地面。
刀身的纹路亮得刺眼，那是新命途的刻痕，选择
他抬手，掌心躺着团半透明的丝絮——那是命丝蚕的尸体，曾被用来锁他的命途。
指腹轻轻一碾，丝絮碎成光点，被风卷着扑向亡灵守卫。
几个鬼火眼的守卫突然抽搐，甲胄下伸出半腐烂的手，竟去抓那些光点。
你在做什么？海拉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何初帆没回答。
他扯开左臂的腐肉，血珠溅在刀镡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九重罪恶之链缠在臂骨上，每一环都刻着他在不法之地杀的人、在魔兽之森流的血、在小队背叛时咽下的恨。
他用刀尖挑断最里层那环，森然杀意如洪水决堤——那是元素修罗的本源之力，被他藏了三年的底牌。
你竟还藏着这等力量！海拉的死神镰划出银弧，冥河倒流！
黑潮涌来的刹那，何初帆笑了。
他没去接招，反而将伪原初之刃插入脚下虚空。
法则之力轰然爆发，像把烧红的刀捅进烂泥里——冥河的源头被他逆着冲，黑浪倒卷着拍向死亡神殿的根基。
殿顶的鎏金瓦当簌簌坠落，血字被冲得模糊，露出底下刻着的二字。
主人，他们忘了......凌罗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铠甲特有的嗡鸣，你不仅是修罗，更是点燃元罗的火种。
火种。
何初帆想起前世课本里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刻他胸腔里的赤焰就是那火，烧得亡灵守卫的甲胄融化，烧得七重冥门轰然炸裂。
十八万具尸体在火里化作灰，连鬼火都没来得及灭。
海拉终于从殿顶跃下。
她的银发被气浪掀得狂舞，死神镰与伪原初之刃相撞的瞬间，整片星域都在轰鸣。
何初帆感觉虎口裂开，血顺着刀把往下淌，但他没退半步——他看见暮千城站在远处，白发被火光映得发红，正冲他笑。
你究竟要什么？！海拉的幽蓝瞳孔里翻涌着惊涛。
我要她。何初帆一拳轰开她的防御，指节砸在她锁骨上，暮千城的灵魂，你藏在哪？
海拉突然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她不在冥界。
她的魂......早已被送往轮回之渊，那是连我也无法触及的禁地。
轮回之渊。
何初帆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钟离烬消散前说的时间神殿的钟该换守钟人，想起观局者·无名总在他识海低语的——原来他们都在躲，躲这个敢问凭什么的凡人。
原来......你们都在躲。他突然大笑，笑声里裹着三年的血、九年的压抑、九万次轮回的痛，躲一个敢选自己路的人。
他抬头望向宇宙深处。
那里有片永恒的黑暗裂隙，像只永远吃不饱的巨口，连星光都被吞得干干净净——那就是轮回之渊。
识海中，观局者·无名的残影浮现，声音轻得像叹息：主人......渊中无路，唯有一跃。
何初帆收刀入鞘。
他转身，背对残破的死亡神殿，一步步走向那片黑暗。
背后传来海拉的低语，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恐惧：这不是修罗......这是......命运的叛徒。
轮回之渊越来越近。
何初帆能感觉到虚空在扭曲，皮肤被撕出细小的血珠。
渊口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像座山，像个人，像双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