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的金纹还在随着心跳般的节奏轻颤,何初帆胸口那道暗金纹路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远古存在正隔着时空,用目光穿透他的神魂。
主人。凌罗的声音从铠甲里渗出,暗金流纹顺着他的手臂攀上后颈,触感像被晒暖的金属,时渊的气息......
话音未落,神国穹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
何初帆转头时,正看见无数银亮的碎片从裂缝里倒灌而下。
那些碎片不是石屑,而是凝固的时间:有孩童在檐下数雨的画面,有修士在悬崖刻碑的背影,有巨兽啃食星辰的瞬间——每一片都在他视网膜上投下重影,像被强行塞进记忆里的陌生人的一生。
碎片在半空凝聚成巨影。
那是尊比神国还高的存在,躯干是流动的黑雾,却生着千只手臂、千双眼睛。
每只眼睛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的在焚烧城池,有的在捏碎星辰,有的在抹除某段历史——最中央那双眼闭合着,此刻正缓缓睁开,瞳孔是两团旋转的时间漩涡。
母胎......
血纹祭司·九骸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何初帆这才发现,那个总裹在血纹长袍里的身影不知何时跪伏在神国边缘,指尖深深掐进地面,它沉睡了三万年,为的就是等修罗血脉觉醒......宿主,您该归源了!
归源?
何初帆想起之前在试炼里见过的画面:无数修罗虚影跪伏在母胎脚下,被抽干力量后化作飞灰。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暗金纹路——那是刚与修罗之力彻底共鸣的印记,九骸,你之前说归源能得自由。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问一个孩童为何说谎,可自由若是被母胎圈养的自由,和笼子里的鸟有什么区别?
九骸猛地抬头,血纹在他脸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这具身体本就是凌罗的残片所化,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您不懂!
母胎给的是永生,是全知!
您救暮姑娘需要的力量,它能给——
我救千城,用我自己的力量。何初帆打断他,目光扫过祭坛上的身影。
暮千城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白发垂落如瀑,正用指尖轻轻触碰他铠甲上的暗金流纹。
她的掌心还带着病弱的温度,却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魔兽之森,她用冰心护住他心口时的触感,我之前被父母的期望困过,被修罗的暴虐困过,被时相婆婆的预言困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金纹顺着血管爬上手背,现在好不容易斩断这些锁链,你让我自己套上母胎的?
母胎的巨手突然落下。
那不是实体,而是时间的具现——何初帆甚至没看见手的形状,只觉神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往那道漆黑裂缝里拽。
凌罗的铠甲突然发出蜂鸣,暗金流纹开始松动,像是要脱离他的身体,飞回母胎方向。
凌罗!何初帆吼了一声,抬手抓住胸口的铠甲。
流纹扎进他掌心,渗出血珠,你说过要做我修罗之道的一部分!
主人......凌罗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痛意,母胎在召唤所有修罗残魂......我本就是它分出的碎片......
那就彻底融入我!何初帆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沫溅在铠甲上。
他能看见自己的神魂在识海里燃烧,像团金红的火,用大夏的血脉做锁链,用救千城的执念做熔炉——今天你我要么同生,要么同碎!
血光裹着金焰腾起。
凌罗的流纹突然逆转方向,如活物般钻进他的皮肤,在脊椎处汇成龙形纹路。
原本要脱离的拉力猛地倒灌,何初帆踉跄两步,却笑出了声:原来你也不想回去当碎片?
母胎的巨吼震得神国晃动。
千只手臂同时拍出,每只手都裹着不同的时间法则:有的要抹除他的存在,有的要让他的生命倒流向婴儿,有的要把他困在重复的昨日。
何初帆反手抽出伪原初之刃。
刀身的金焰比以往更盛,甚至烧穿了时间的束缚——那是百战奴碑里的残魂在共鸣。
他看见碑上的刻痕在发光,那些他曾见过的、没见过的战魂正从碑里爬出,手持残剑断戟,用最后一丝愿力吼道:为主人,断天!
愿力如潮涌进刀身。
何初帆举刀,不是砍向母胎,而是砍向自己与母胎之间的那根无形锁链——那是血脉里的联系,是归源的诱惑,是所有被母胎圈养的修罗都挣不脱的因果。
刀光过处,锁链寸断。
血纹祭司·九骸的身体彻底透明了。
他望着那截断链,忽然笑了:原来......真正的归源,是不再当谁的宿主......话音未落,他便散作星尘,最后一点光落在何初帆脚边,帮我......向凌罗说声对不起......
母胎的巨眼缓缓闭合。
它的身体开始消散,融入时间尽头的黑暗,只留下一句低语,像是叹息又像是欣慰:修罗......终于有了自己的心。
神国恢复平静时,暮千城已经站在他身侧。
她的手还搭在他臂弯,白发在金纹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刚才......你说要救我。
现在能说了。何初帆低头,看见她眼底的冰心还在,但周围的裂痕已经开始愈合,之前修为不够,怕给你空许承诺。
现在......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金纹与她指尖的冰心纹路轻轻相触,我是修罗主宰,能抗下任何因果。
等解决了钟离烬,我就带你去看大夏的海——你说过想看的。
暮千城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神国之外的方向,那里有座被时间迷雾笼罩的神殿若隐若现:那钟......
会碎的。何初帆摸了摸伪原初之刃的刀柄,金焰在刀脊上跳动,像在应和他的话,钟离烬用时间法则困了太多人,我要把那些被锁死的命轨,一根一根砍断。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时间迷雾突然翻涌。
有什么被锁链缠绕的身影在雾里动了动,虽然很快又被迷雾遮住,但何初帆看清了——那是双和他一样燃着金焰的眼睛。
看来......他转头对暮千城笑,不止我一个人,想砸碎那口钟。
元罗界域的上空,原本裂开的时间裂隙正缓缓闭合。
倒灌的时间碎片像星尘般坠落,其中一片恰好落进何初帆掌心。
他摊开手,看见碎片里映着座古老的神殿,檐角挂着口青铜巨钟——钟身上,一道极细的裂痕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