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带回那句话后,沈微婉在长春宫坐了一会儿。
“早些歇息,不必挂心。”——这话听着是体恤,可她眼前总晃过萧景渊那张带着疲惫的脸。军情紧急,他那个性子,肯定是硬撑着。
她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还是没忍住。
“豆蔻,把我那件深色的披风拿来。”她对豆蔻说。
豆蔻愣了一下:“主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御书房那边看看。”沈微婉说,“不用跟着我。”
豆蔻想劝,但看她神色坚决,只好把披风取来,帮她系好。
夜深了,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沈微婉拢紧披风,避开人多的地方,沿着宫墙的阴影,慢慢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的窗户还亮着,里面有人影晃动,看来还在议事。
她没靠近,就在远处一丛竹子后面站着等。夜风吹过来,有点凉。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书房的门开了,几个大臣和将军低着头,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快步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沈微婉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轻轻走到书房门口。
德安公公守在门外,看到她,愣了一下,刚要开口通传,沈微婉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萧景渊还坐在书案后,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烛光下,他的脸色很差,眼底下有浓重的青影,嘴唇也有些干裂。案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奏折和地图。
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德安,没睁眼,声音沙哑地说:“还有事?”
沈微婉没说话,走到他身边。
萧景渊察觉到不对,睁开眼,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来了?”
“臣妾……睡不着,过来看看。”沈微婉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那点堵着的感觉更明显了。
萧景渊揉了揉额角,叹口气:“边境的事,有点麻烦。”
“臣妾不懂军国大事,”沈微婉轻声说,“但皇上龙体要紧。”
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因为疲惫而僵硬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太阳穴两侧。
萧景渊身体微微一僵,抬眼看着她。
沈微婉的手指带着微凉,力道适中地按揉着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顺着经络慢慢移动到后颈。她的手法很专业,是跟母亲学的,能有效缓解疲劳和头痛。
萧景渊起初还有些紧绷,但随着她轻柔又有力的按压,头部那胀痛的感觉真的缓解了不少。他慢慢放松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舒服的喟叹。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下,还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萧景渊忽然抬起手,覆盖在她正在他颈后按压的手上,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他的手心很烫。
沈微婉的动作停了下来。
“微婉,”他没有睁眼,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又有一种难得的松弛,“只有在你这里,朕好像……才能偷得这片刻的安宁。”
这话很轻,却像一块小石头,投入沈微婉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手牵着手,在寂静的深夜里,在堆积如山的军报和奏折旁边,静静地相伴。
谁也没有再说话。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也能彼此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