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里,孙院判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皇帝的风寒突然就好了,而且听说没再喝太医院开的药,是那个新晋的沈美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方子。这事儿本身就透着古怪。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隐隐发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翻查太医院陈年的档案,特别是永业七年到八年那段时间的。他放在档案库的一个心腹小药童前两天偷偷告诉他,看到有生面孔在附近转悠,虽然没进去,但那架势不像随便看看。
永业八年……那是陈院判被罢黜的那一年!也是他孙德忠开始上位的那一年!
难道皇上真的开始怀疑了?还是那个沈美人查到了什么?
一想到陈院判和他那个懂医术的女儿林氏(也就是沈微婉的母亲)的下场,孙院判就觉得后背发凉。当年的事情,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重要的执行者,帮着丞相府做了不少手脚。如果翻出来,他绝对是第一个掉脑袋的!
他越想越怕,坐立难安。不行,必须立刻告诉贵妃娘娘!
他找了个由头,说是去给贵妃娘娘请平安脉——虽然贵妃宣称静养,但安胎药还是照常由他负责的。
到了贵妃宫外,通传进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宫女引了进去。
贵妃半靠在软榻上,脸色确实不太好,带着病容,但眼神却异常阴沉。她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彩云在门口守着。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贵妃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耐烦。
孙院判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娘娘!不好了!皇上那边……还有那个沈美人,他们……他们恐怕已经查到些什么了!”
贵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查到什么?说清楚!”
“太医院……太医院那边,好像有人在暗中查永业八年,陈院判那时候的旧档案!”孙院判的声音都在发抖,“还有……皇上这次风寒,明明喝了药却不见好,反而头痛加剧。可那沈美人一插手,换了方子,立马就好了!臣怀疑……怀疑皇上是不是察觉了药里……”
他没敢把“动手脚”三个字说全,但贵妃已经听明白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锦褥。沈微婉!又是这个沈微婉!不仅坏了她的好事,现在竟然还敢查到她头上来了!还有皇上,他病了这一场,莫非是借题发挥,开始清算旧账了?
“废物!”贵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道是在骂孙院判办事不利,还是在骂沈微婉多管闲事。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都有谁知道这些事?”她阴沉地问。
“就……就臣和娘娘您……还有,太医院那个小药童,臣已经敲打过了,他不敢乱说。”孙院判连忙表忠心。
贵妃沉默了片刻,眼神阴晴不定。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捂是捂不住了。皇上既然起了疑心,肯定会查下去。沈微婉那个贱人,有皇帝撑腰,又有医术,留着绝对是心腹大患。
必须在她查到更多之前,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她抬起眼,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院判,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机。
“既然他们想查,”贵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狠绝,“那就让他们……查不下去。”
孙院判猛地抬头,对上贵妃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灭口?
“娘娘,这……这能行吗?她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又是皇上刚赏过的人……”孙院判有些犹豫,更多的是害怕。
“怕什么?”贵妃冷笑一声,“在这宫里,悄无声息死个人,有什么难的?之前是本宫小瞧了她,这次,绝不能留后患!”
她盯着孙院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去准备。要干净,要快。不能再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孙院判看着贵妃那志在必得、甚至有些疯狂的眼神,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咬了咬牙,重重磕了个头:
“是!臣……臣明白!臣一定办妥!”
“去吧。”贵妃挥挥手,重新靠回软榻,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杀气腾腾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孙院判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后背的官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彩云走进来,看着贵妃阴沉的侧脸,小声问:“娘娘,您真要……”
贵妃睁开眼,眼神里一片冰冷:“她必须死。只有她死了,那些陈年旧事才能彻底埋进土里。本宫和柳家,才能高枕无忧。”
她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喃喃自语:“谁也别想挡本宫和孩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