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那句“等不及了”说完,屋子里有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萧景渊的手指不再敲椅子,他看着沈微婉低垂的头,眼神深沉。
“你很大胆。”他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警告,“敢在朕面前说这种话。”
沈微婉心里沉了沉,没接话。
“不过,你说对了。”萧景渊话锋一转,声音平稳,“有些人,确实是等不及了。”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踱了两步,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陈设,最后又落回到沈微婉身上。
“沈微婉,你入宫,真的只是为了安分守己,或者像你跟娴嫔说的,只是查你母亲病逝的真相?”他停下来,面对面看着她,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剥开她层层伪装,“你母亲,姓陈。十几年前太医院的陈院判,也姓陈。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沈微婉的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他果然都知道了!他不仅查了她母亲,还查到了外祖父!
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萧景渊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看来朕没猜错。陈院判的外孙女,潜入后宫,是想为你外祖父和你母亲,讨个公道?”他用的词是“潜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沈微婉的指尖冰凉,她知道此刻再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迎着萧景渊的目光,声音有些发干,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皇上既然都知道了,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只想求一个真相。”
“真相?”萧景渊走近一步,离她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晰的龙涎香气,“后宫,前朝,盘根错节。一个被罢黜、已经‘病故’多年的太医,一个‘病逝’的官家妾室,你想查真相?凭你一个人,怎么查?”
他的话语像冰水,浇在沈微婉心上,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朕可以帮你。”萧景渊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倔强,缓缓说道,“朕手里,有你想不到的东西。关于陈院判当年的‘误诊’,关于那些‘消失’的贡品药材,甚至……关于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沈微婉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他真的有线索!他手里有证据!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是皇帝的帮助。
“皇上……”她声音微颤,“需要臣妾做什么?”
萧景渊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帝王独有的权衡和冷酷:“朕不需要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独善其身的妃嫔。后宫是前朝的影子,朕需要的是能真正站在朕这边的人,是能在关键时刻,帮朕打破僵局、清除障碍的刀。”
他微微俯身,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可以给你线索,甚至可以给你权力,让你去查你想查的旧案。但前提是,你的‘忠心’,必须毫无保留地交给朕。你明白吗?”
忠心。不是对家族,不是对哪一派系,只是对他萧景渊一个人。
沈微婉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利用和掌控欲。她知道,这是一场交易。用她的自由和未来,去换取复仇和真相的机会。
她没有立刻回答。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
“臣妾……明白。”
萧景渊直起身,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估量,也有一丝得到有用棋子的满意。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没再多说,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帘处,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等着。”
然后,他掀开门帘,身影消失在门外。院子里传来德安公公低低的问候声和远去的脚步声。
沈微婉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肉里。
油灯的光晕微微晃动,映着她苍白的脸和沉静却暗潮汹涌的眼睛。
交换达成了。她把自己卖给了皇帝,换来一个可能触及真相的机会。
未来的路,注定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