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奢华的真皮座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夜色里,窗外的霓虹光带,如流动的光河,一闪而过,在车厢内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苏晚抱着那个特殊合金打造的密码箱,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外壳冰冷的质感。
箱子不重。
但此刻,它在苏晚的怀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里面,是她奔波多年的执念。
是无数个午夜梦回,啃噬着她灵魂的秘密。
如今,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金属,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得偿所愿的踏实,也有即将揭开真相的惶恐,更多的,是对未知命运的迷茫。
薄靳寒就坐在她的身侧。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眸看着她。
车内的光线很暗,将他深刻的五官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眸,锐利得惊人。
他看着她抱着箱子,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那份小心翼翼,那份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刺痛了他的眼。
两亿。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如此一掷千金。
更没想过,这笔钱花出去,非但没有让她对自己产生半分依赖,反而让她筑起了更高的心墙。
“钱,我会还你。”
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不疼,却格外恼人。
薄靳寒的视线,从苏晚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密码箱上。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能让潘多拉那种国际组织不惜暴露也要抢夺。
能让电话那头的神秘人,一路跟价到一亿。
更能让苏晚,这个浑身是谜的女人,为之失态。
拍卖会上的种种细节,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潘多拉的鹰钩鼻男人。
电话委托席的神秘人。
还有那些隐藏在人群中,带着探究和不善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这本破旧的医疗笔记展开。
麻烦。
巨大的麻烦。
薄靳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是怕麻烦。
而是他意识到,苏晚,已经被卷入了这场麻烦的中心。
她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时抽身的旁观者,而是成为了风暴眼。
那些人,在没拿到笔记之前,目标是笔记。
现在,笔记落在了他的手里,名义上,也落在了她这个“薄太太”的手里。
那么,新的目标,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车厢内的气压,仿佛随着他的思绪,一点点降低。
苏晚也察觉到了身旁男人情绪的变化。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沉默,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转过头,恰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视线。
“不管这里面是什么。”
薄靳寒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大提琴最末端的那根弦,在寂静的夜里,震动着人的耳膜。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箱子,而是直接握住了苏晚抱着箱子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温度,透过她的手背,源源不断地传来。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现在,它属于薄家。”
薄靳寒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动薄家的东西。”
这不是一句安慰。
而是一句宣告。
一句充满了绝对自信和霸道保护欲的宣告。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他宽厚的手掌,感受着那份强硬的力度,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波澜。
从她记事起,就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习惯了孤军奋战,习惯了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去扛起一切风雨。
保护?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她看着薄靳寒,看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
有那么一瞬间,她坚硬的心防,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她很快便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谢谢。”
她依旧是这两个字,客气,而疏离。
薄靳寒握着她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不喜欢她的道谢。
这代表着,她依然将他划在心门之外。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那只紧紧相握的手,在无声地进行着一场角力。
是他的强势占有,和她的默然抵抗。
……
与此同时。
海外,某处戒备森严的地下基地。
冰冷的金属墙壁,散发着无机质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硝烟混合的独特气味。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一个红色的,不断闪烁跳动着的潘多拉魔盒图样。
“任务失败。”
男人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任务失败后的颓败。
“目标物品,被华夏薄氏集团的总裁,薄靳寒,以两亿美金的价格拍走。”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时,他的夫人,苏晚,就在他的身边。”
屏幕上的红色图样,停止了跳动。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压抑。
令人窒息的压抑。
跪在地上的男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知道,屏幕的另一端,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良久。
一道经过电子处理,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屏幕中传了出来。
“薄靳寒……”
那个声音,仿佛只是在咀嚼这个名字。
“……和他的夫人。”
“是。”男人连忙应道。
“根据现场传回的情报,在竞拍过程中,薄靳寒的夫人,对那本笔记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甚至,潘多拉的人在锁定她时,她有所察觉。”
死寂。
又是长久的死寂。
就在男人快要承受不住这股压力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达了新的指令。
“放弃从薄靳寒手中抢夺的计划。”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弃?
组织为了这本笔记,布局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了?
“将主要目标,转移。”
“调查那个女人。”
“我要她的一切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必要时……”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最终的决定。
“……将整个薄氏集团,纳入监控范围。”
轰!
跪在地上的男人,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将薄氏集团,纳入监控范围?
那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那意味着,组织为了得到那个女人身上的秘密,不惜与华夏最顶级的豪门,甚至是一方巨擘,正面开战。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是!”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男人依旧不敢有半分迟疑,沉声领命。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基地内,重新恢复了冰冷的照明。
男人缓缓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中充满了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酝eddying。
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此刻还一无所知的女人。
……
劳斯莱斯,缓缓驶入薄家庄园。
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静谧的林荫道,最终在主别墅的门前停下。
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薄靳寒率先下车,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车门边,等着里面的苏晚。
苏晚抱着箱子,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也跟着下了车。
“薄爷,苏小姐。”
管家早已带着佣人,在门口等候。
薄靳寒淡淡地点了点头,很自然地从苏晚怀里,接过了那个密码箱。
苏晚的手,蓦地一空。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我来。”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拎着箱子,率先朝别墅内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在门廊温暖的灯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苏晚跟在他的身后,脚步有些虚浮。
直到此刻,一切都还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二楼。
在苏晚的房门前,薄靳寒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进去,只是将手中的密码箱,递还给了她。
“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和淡漠。
苏晚默默地接过箱子。
“早点休息。”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向了自己位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没有再多问一句关于笔记的事情。
也没有再提那两亿的事情。
仿佛他今晚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丈夫,在为自己的妻子买单。
天经地义。
苏晚站在原地,抱着冰冷的箱子,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将那个合金密码箱,轻轻地放在了房间中央的地毯上。
她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银霜。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个箱子。
仿佛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里面释放出的,会是希望,还是会是更深的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苏晚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落在了箱子的密码锁上。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无论如何,她都要打开它。
这是她唯一的路。
她的手指,在密码按键上,停顿了片刻。
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那不是箱子原本的密码。
而是一串,对她而言,刻骨铭心的日期。
是她母亲的……忌日。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被按下。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箱子,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