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无声中缓缓流淌。
苏晚关掉了电脑屏幕,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那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序列号,却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不是普通的磨损痕迹。
这是“潘多拉”内部成员的身份标识。
每一个徽章,都对应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编码。这意味着,只要能破译这个编码系统,或者找到对应的数据库,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枚徽章的主人。
一个小时后。
苏晚重新睁开眼,眼中划过一丝罕见的凝重。
她动用了“零”的最高权限,在全球范围内的网络中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
结果是,一无所获。
“潘多拉”的编码系统,就像一个独立于已知世界之外的黑匣子,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
对方的科技水平,甚至在“零”之上。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第一次,对自己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产生了一丝动摇。
看来,想从这条线索查下去,只能用最原始,也最危险的办法了。
……
第二天清晨。
薄家老宅的餐厅里,气氛依旧延续着昨晚的微妙。
那是一种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的古怪平衡。
苏晚安静地喝着粥,仿佛昨晚那个给她夹菜的男人,和今天这个坐在对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薄靳寒,也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矜贵。
他用餐的动作依旧优雅,只是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的女人。
昨晚,他想了一夜。
从她替嫁过来的第一天,到她处理顾家的干脆利落,再到她面对自己质问时那句“他们罪有应得”。
他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贫瘠得可笑。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深海里的谜团,你以为看到了全貌,实际上,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他,偏偏对解开这个谜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在这时,管家刘叔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黑色丝绒盒子。
“先生,林特助刚刚送来的。”
薄靳寒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姿态从容地接过盒子。
他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用银色的丝线,勾勒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图腾。
图腾之下,是一行烫金的小字——天穹阁。
苏晚的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张卡片。
天穹阁。
全球最顶尖,也是最神秘的私人拍卖会。
它的请柬,从不公开发售,只会定向邀请全球范围内,在财富、权力或是在某个特殊领域,站到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据说,天穹阁的拍卖品,无所不包。
从价值连城的古董珠宝,到不为人知的海外孤岛,甚至……是一些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缘的特殊藏品。
薄靳寒对这种场合,向来没什么兴趣。
他随意地将那张价值千金的请柬丢在桌上,连同盒子里的另一件东西——一本厚厚的,印刷堪比艺术品的拍卖图册。
“哗啦。”
图册被随意地翻开,停在了中间的某一页。
苏晚的目光,原本只是随意一瞥。
下一秒,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钉在了那本图册上。
她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图册那一页上,印着一张高清的图片。
那是一本笔记。
一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牛皮封面的实验笔记。
封面的右下角,有一个用钢印烙上去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徽记。
一个被圆形包裹着的,双螺旋结构。
圣瑞安医疗研究所!
那个十年前,在一场离奇的大火中,被夷为平地的,母亲生前工作过的最后地方!
苏晚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她握着汤匙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血液,在一瞬间涌上大脑,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回流到四肢百骸。
她死死地盯着那本笔记。
关于研究所的一切资料,都应该在那场大火中,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这本笔记,为什么会流传出来?
它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
是普通的实验数据,还是……关于那场大火,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
无数个念头,像是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必须得到它!
不惜一切代价!
这股过于强烈的情绪,终究还是没能完美地隐藏。
她眼底那瞬间爆发出的,混杂着痛苦、渴望和势在必得的滔天巨浪,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薄靳寒一直都在观察她。
从那本图册出现开始,他就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太平静了。
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直到现在。
他终于在她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具上,看到了一丝裂缝。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缓缓下移。
最后,落在了那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实验笔记上。
他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原来,是这个。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哒。”
清脆的声响,将苏晚从剧烈的情绪旋涡中,拉回了现实。
她猛地抬起头。
正对上薄靳寒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让她捉摸不透的,玩味的笑意。
苏晚的心,咯噔一下。
他看见了。
他一定看见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否认,想要重新筑起那道伪装的墙。
可是,晚了。
薄靳寒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图册上那本笔记的图片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大提琴的弦,在寂静的空气中,缓缓拨动。
“有兴趣?”
他问。
不等苏晚回答,他又吐出了下一句。
“陪我去一趟。”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这是一个,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的,陈述句。
苏晚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他,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她?还是在用这本笔记,作为和她谈判的筹码?
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她却猜不透他真正的意图。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可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本笔记上。
这是目前为止,她找到的,唯一可能和母亲有关的线索。
她不能放过。
去,可能会暴露更多,让他抓住自己的把柄。
不去,她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两害相权,取其轻。
苏晚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良久。
她终于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清澈的眼眸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古井无波。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唇间,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