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乐收拾好晒干的草药,放到背篓里,看向几张准备带去卖的椅子,还有一大早就坐在院子里等她的牧远。
今天没有机会锻炼减肥了,狠狠心坐牛车,这一大堆东西,还有一个腿脚不便的舅舅。
车上总共六七个人,为了能多搭几个人,车主将随车的货物都用绳子挂在牛车两边。
六七个人靠在一起坐,一般都是年长一些的,幼小的,或者像唐一乐这样东西多的才坐牛车。
今天搭车的人比较多,还有两个奶奶也想坐,唐一乐就不坐车,想着跟牛车跑,也没多累,就下来了。
这时,来了一个人。
“你让开,给我坐。”
说完把一个小孩拎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唐佩佩,你发什么癫,凭什么让给你?”
阿婆本来带着孙子一起上街的,孙子硬是给唐佩佩强抱下车,这会正大声哭闹。
唐佩佩睨了一眼阿婆,“我赶着回府当差,你们别碍着我,小心我弄死你。”
阿婆从马车上站起来,挤过去推她下去,“去有钱人家当几天丫鬟就了不起了?你是阎王老子吗?想要谁死谁就死?”
“死老太婆,弄烂我衣服,看我不打死你。”
唐佩佩的衣服是府里新发的,一年才发两套夏装,差点被这死老太婆扯烂。
回去夫人问起来,怎么才发的就坏了?是嫌府里给的不够好?夫人一生气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夫人又想起她,让她回去,可不能再出岔子。
“你后面来的好排个队!直接把我孙子扔下去算个什么事!死丫头!看我不扇死你!”
两人扭作一团。
牛车的主人看不下去,“都挤挤,要出发了。”
阿婆抱起还在哭得孙子,挤上车。唐佩佩一屁股往车上挤,牛车上的人骂声连天。
要是近点,牧远都宁愿推着自己的轮椅去,他坐在牛车最里侧,长手长脚无处安放,实在是窘迫。只得把手搭在货物的上边,双腿盘在一处。
好看的人穿麻袋也风姿卓绝。这话说的应该就是牧远这样的人。
他坐在牛车上,尽管处境窘迫,竟也成了车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唐佩佩没上车就发现了他,这会终于可以搭话,“公子哪里人?”
十里八乡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天上掉下来的吗?看他那紧抿的唇,轻皱的眉,无一不勾魂。
车上人看唐佩佩前后判若两人,都想吐血。
“哟,突然的斯文装给谁看啊?”阿婆最先看不惯。
唐佩佩剜了她一眼,想继续跟牧远搭话。
唐一乐看见牧远脸上的不耐烦,“唐佩佩,我舅舅耳朵坏了,听不见。”
“啊?”好不容易看上的人,耳朵竟然听不见。唐佩佩犹豫了一会,“你的那几个舅舅我都见过。”
哪有这么好看的?耳朵坏就坏,这么好看的脸,可以将就,“公子……”
“我舅舅眼睛也看不见。”唐一乐打断她的话。
真是的,见着个好看的人就贴上去,脸皮也太厚了。要不是怕牧远回去让她写字,她才不理。
说完这些,唐佩佩再也没开口,耳聋眼瞎的,不就是个累赘吗?
唐一乐见她安分了,就远远地跟在牛车后面,懒得听车上那些人聊八卦。
不过,就苦了牧远。一堆人里,除了他,不是女人就是孩子,真是几条街在嚷嚷,以至后来的很久,牧远再也没有坐过牛车。
到了青石镇,牧远坚持要自己去蒋府。
“带我到蒋府,我自己进去。你去卖东西,午时大槐树下见。”
“行,你自己小心。”毕竟是个伤残人士。推着他到蒋府门口,唐一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尊重他。
看着小小圆圆的身影背着大大的背篓,背篓上面一张椅子,两边手一边两张椅子,越走越远,只剩下一个点的时候,牧远收回了目光。
眼里的背影是朦胧的,唐一乐又是那种大跨步昂首挺胸少先队员的走法,这样的背影让人颇有一种心酸又坚强的感觉。
用力推了几下,来到大门口,门前有五个台阶,他上不去。
两个门房见有人走近,其中一个出来问道,“这位公子来此何事?”
“跟蒋玉丞说,牧远要见他。”
两个门房面面相觑,第一次见有人想见少爷还是这样的态度。
两人思考了片刻,“公子无事便离开吧。”
牧远闭目养神,不理他们。
一刻钟,两刻钟……
三刻钟过去,牧远还在这里。门房有些为难,他们家老爷是丞相,近两年才辞官回乡养老,是出了名的好官。
这残疾的年轻人待这里这么久,被有心人看见会以为蒋府欺负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才来这里赖着不走。
两人斟酌一番,决定一人进去禀报,一人时刻观察,免得男子做出什么突然的事情。
蒋玉丞的院子外。
“少爷,少爷……”
蒋玉丞一大早被那几声“少爷”吵醒,心情很不好,“还给不给爷睡了!”
昨晚想事情想得太晚,差不多天亮才眯眼,这会子,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吵他?通通扣月钱!
冯管家在在候着,接到门房的通报,他赶紧来叫少爷,让少爷彻夜难眠的人自己找上门了。
得赶紧告诉少爷。
“说!什么事?讲不清楚,这个月月钱通通扣了。”
丫鬟们也不怕,少爷每每说扣月钱都只是吓吓人。
蒋玉丞单腿站立,张开手臂,给丫鬟收拾衣着,双手揉揉眼睛,揉完还是睡眼惺忪。
“少爷,牧远在府外。”
蒋玉丞眼睛猛然睁大,“牧远?”
不是吧?还在做梦吗?昨晚的脑子一半是牧远,一半是唐一乐,绞得他不得安眠,这会又听到牧远,还以为在梦中。
“牧远在门外,应该是想见您。”冯管家口齿清晰。
蒋玉丞这会听清楚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来干什么?”
“少爷,您没事吧?”
丫鬟赶紧扶他起来,将他安置在榻上。
蒋玉丞揉了揉眼睛,喝了口茶,吩咐丫鬟,“备点吃食到书房。”
又对冯管家说,“带他到书房。”
他拍了拍消耗过度的脑子,躺在榻上闭着眼,“牧远,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