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烈焰鸢发出一声悠长的清鸣,开始缓缓下降。越是接近那片燃烧的广场,众人便越是能感受到离阳宗的磅礴气势与灼热威压。
广场地面并非凡石,而是由某种暗红色的晶石铺就,其下仿佛封印着流淌的岩浆,散发出恒定的高温与赤红光芒,使得整个广场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巨大熔炉。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火灵气扑面而来,让所有火系修士精神一振。
林燚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淡金色的火焰欢快地跃动起来,自主吸收着周围精纯的火灵之力,经脉中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真的缓和了一丝。
在广场边缘,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暗红色石碑,碑身刻满了玄奥的火焰符文,隐隐有流光转动,这是离阳宗着名的 “测灵炎碑” ,能自发感应接近的强大或特殊的火系灵力。
当林燚随着人群走过炎碑附近时,异变突生!
那沉寂的测灵炎碑,其上的符文竟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幅度极小,如同风中残烛,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碑身散发出的那股灼热波动,却与林燚体内自行运转的淡金色火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嗯?” 负责守卫在炎碑旁的几名守山弟子中,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青年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刚刚走过的林燚,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显然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异常。
“陈师兄,怎么了?”他身旁另一名面带谄媚的弟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林燚一身破烂的散修打扮,不由得撇撇嘴,“一个刚入门的散修罢了,估计是身上带了什么火系材料引起了炎碑微动吧。”
那陈姓师兄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看了林燚的背影一眼,将这个气息有些虚弱、但火焰却引动炎碑异动的少年记在了心里。林燚火焰的特殊性,在此埋下了第一个伏笔。
守山弟子们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的如同陈师兄般恪尽职守,面容冷峻;有的则对王浩、李慕瑶等身着华服、气息不凡的世家子弟露出热情甚至谄媚的笑容,主动上前指引。
而当目光扫过林燚、石破山等衣着朴素的散修时,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淡淡轻视,只是公事公办地指引方向。
这鲜明的对比,让林燚初次体会到宗门内赤裸裸的人情冷暖与阶层差距。
接下来,新弟子们被引往执事堂办理入门手续。
执事堂同样气势恢宏,入门的弟子排成数列。轮到林燚时,负责登记的是一名面色淡漠、眼角微微下垂的执事。他接过林燚的身份信息,当看到“散修”二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例行公事地发放了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赤焰令牌、数套绣有离阳宗火焰徽记的赤色制式服装、一个装着基础丹药的玉瓶,以及《宗门戒律》和《宗门简介》两枚玉简。
然而,当发放初始修炼资源——一百块下品灵石时,林燚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递过储物袋时,指尖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一闪而逝。
不动声色地接过,神识微微一探,里面赫然只有九十块下品灵石!那瓶基础丹药中的回气丹,色泽和药香也比之前发放给李慕瑶的明显逊色一筹。
“你的居所分配在丙字区域,第七百四十九号洞府,这是地图,自行前往即可。”那执事面无表情地递过一枚标注着洞府位置的玉简,语气平淡,仿佛再正常不过。
旁边有知晓内情的老弟子闻言,低声窃笑:
“丙字区?还是七百多号?那可是靠近地火排泄口的方向,灵气混杂稀薄,噪音还大!”
“嘿嘿,看来这散修小子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一来就被‘特别照顾’了。”
“王师兄刚才好像过来和执事聊了几句…”
林燚心中了然,这定然是王浩或其党羽暗中作梗。他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接过所有物品,道了声:“多谢执事。”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其中的猫腻。
站在他身后的石破山此时凑了上来,瓮声瓮气地抱不平:“林兄弟,他们这分明是欺负人!俺去找他们理论!” 他作势要往前冲,却被林燚一把拉住。
“石兄,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燚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洞府差些,灵石少些,无非是修炼慢一点。实力,才是根本。”
石破山这才愤愤不平地停下,嘟囔道:“林兄弟你就是太能忍了!” 他这番表现,更是将“憨直义气”深入人心。
不远处,已经办好手续的李慕瑶显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她看了一眼林燚手中的玉简,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并未直接出面干涉,只是心中对王家的行事更加鄙夷,同时也对林燚的隐忍多了几分欣赏。
她知道,有些风雨,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跨越。
林燚握紧了那枚标注着“丙字柒佰肆拾玖号”的玉简,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偏僻位置信息,又掂量了一下那轻了些许的储物袋。
抬起头,望向执事堂外那云雾缭绕、气势万千的离阳圣境,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根据玉简地图指引,林燚穿行了小半个时辰,越走越是偏僻。
周围的山势不再奇骏灵秀,反而显得有些嶙峋荒芜,空气中原本浓郁精纯的火灵气也变得稀薄、混杂,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地底深处带来的硫磺浊气和隐约的轰鸣噪音。
最终,他在一面光秃秃的、呈现暗褐色的山壁前停下。山壁上开凿着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洞府,这里就是丙字区域。
与远处那悬浮主峰上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相比,此地更像是宗门的“贫民窟”。
他的洞府,“丙字柒佰肆拾玖号”,位于这片区域几乎最角落、最靠近山体内部的位置。洞府石门简陋,上面仅有一个黯淡的火焰符文维持着最基本的禁制。
林燚将赤焰令牌按在符文上,石门缓缓滑开,一股沉闷、带着些许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府内部空间不大,只有一间简陋的石室,一个蒲团,一张石床,以及一个引动地火用于修炼的简陋阵法。
阵法核心处镶嵌的灵石品质低劣,提供的灵气浓度别说与核心区域相比,就连黑石镇的火山矿洞都有所不如。
“果然是被‘特殊照顾’了。”林燚非但没有失望,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弧度。此地偏僻无人问津,灵气稀薄也无人觊觎,正合他意!
他身受暗伤、身怀特殊火焰的秘密,都需要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环境来慢慢处理。
正要关闭石门,开始疗伤——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巨响猛地从隔壁——“丙字柒佰肆拾捌号”洞府传来!震得林燚这边的石门都簌簌掉灰。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焦糊、药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气味的浓烟从隔壁洞府的门缝里汹涌而出。
“咳咳咳…马的!又失败了!” 一个气急败坏、被烟呛得连连咳嗽的声音从浓烟中传出。
只见一个身影从浓烟中踉跄跑出。
这人头发乱如鸡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沾满了药灰,身上的离阳宗弟子服更是破了好几个洞,边缘还有焦黑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邋遢不堪,十分狼狈。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裂了条缝的玉简,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对啊,‘火绒草’的比例明明没错,为什么‘凝露花’一进去就炸炉呢…”
当看到站在洞府门口的林燚,愣了一下,随即胡乱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了把脸,露出一双因为专注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嘿,新来的邻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俺叫齐岳,就住你隔壁。”
这位名叫齐岳的师兄,虽然不修边幅,但眼神清澈,态度热情,并无恶意。他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解释道:“俺就喜欢鼓捣点丹药,就是这成功率…嘿嘿,低了点。以后要是再有动静,你多包涵,多包涵啊!”
林燚看着他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真性情,拱手道:“齐师兄客气了,新人林燚,初来乍到。”
“林燚?哦!俺听说了,这次考核第二那个散修是吧?厉害啊!”齐岳眼睛一亮,竖起个大拇指,随即又苦着脸,“不像俺,入门三年了,还在外门丙字区混着,灵石全砸进炼丹里了,屁都没炼出来几个…诶,你这洞府位置可不好,灵气差还有地火脉的杂音,肯定是得罪人了吧?”
林燚笑了笑,没有接话。
齐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没事!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俺虽然炼丹不行,但对这丙字区熟得很,哪儿能捡到点便宜药渣…哦不,是哪儿能买到便宜材料,门儿清!” 他倒是十分热心肠。
就在这时,天空中两道流光掠过,一道青色,一道金色,分别落向了远处那灵气氤氲、楼阁精致的甲字区域。
那正是李慕瑶和王浩被分配的内门弟子专属洞府所在。与他们相比,林燚所处的丙字区,简直是云泥之别。
齐岳也抬头看了一眼,咂咂嘴:“啧,甲字区啊…那地方的灵气,吸一口都抵得上俺在这打坐半天了。人比人,气死人哦!”
他摇了摇头,又对林燚道:“林师弟,你也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俺继续研究俺的丹方去了,下次一定成功!”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钻回他那还在冒烟的洞府去了。
林燚看着齐岳消失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那宛如仙境的甲字区,脸上无喜无悲。
转身走进自己的“丙字柒佰肆拾玖号”洞府,石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鄙视以及那隐约的炸炉声隔绝开来。
洞府内光线昏暗,灵气稀薄。
但林燚的眼中,却燃起了更加坚定的火焰。盘膝坐在那简陋的蒲团上,取出那瓶品质低劣的回气丹,毫不犹豫地服下一颗。
“起点低又如何?资源差又如何?”“我有我的路要走。这离阳宗,便从这丙字区开始,一步步踏上去!”
闭上双眼,开始全力运转焚天诀,淡金色的火焰悄然浮现,不仅吞噬着周围稀薄的灵气,更仿佛在自行提炼、净化那地火脉中传来的嘈杂能量,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林燚的宗门生活,就在这爆炸的余波与偏僻的寂静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