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自由城。
这座钢铁巨城，此刻也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下。
往日里穿梭不息的浮空车流变得稀疏，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是一条条鲜红色的紧急事态公告。
“警告：‘永冬之门’监测到六阶能量反应，威胁等级：灭绝。”
“UFcF最高理事会紧急会议结束，暂无有效应对方案。”
自由城指挥中心，堪称美利坚心脏的最顶层。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铅灰色的云层与下方城市的点点灯火。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数十名佩戴将星的军官和文职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凝重与恐慌。
约瑟夫·阿尤布静静地站立在主控台前。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身形如标枪般挺拔，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他的天魂，是那位曾让十字军闻风丧胆的大帝——【萨拉丁】。
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分割成数十个窗口。
欧洲各大城市爆发的骚乱，华尔街指数断崖式的暴跌，以及……
一个代表“永冬之门”的，死寂的红色信号源。
就在这时，一道最高加密等级的通讯请求切了进来。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窗口，欧联三贤者之一，奥古斯都·克劳狄那张如同古罗马雕塑般轮廓分明的脸庞浮现出来。
他的背景是彩虹城的议事厅，但往日的辉煌与秩序荡然无存，只有一片行色匆匆的混乱。
“约瑟夫。”
奥古斯都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即便是【凯撒】的灵魂，也无法为他驱散眼前的绝望。
“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约瑟夫微微点头，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听说了，六阶异兽。”
“不是听说，是事实，代号【六翼魔龙】。”奥古斯都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
“就在刚才，‘先知’试图窥探它的本质，仅仅是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就被规则反噬，险些魂体崩溃。”
指挥中心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先知【摩西】！
那是站在欧联，乃至全世界顶点的存在之一！
连他都只是看一眼，就遭受重创？！
这头六阶异兽，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奥古斯都的影像似乎晃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约瑟夫，这不是欧联一个人的战争，你很清楚。”
“那头怪物在西伯利亚，一旦它突破永冬之门的防线，美利坚，也就是下一个。”
“我不是让你帮我。”
“是帮你们自己。”
“我们需要集结全球所有顶尖战力，在它彻底适应这个世界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它重创，甚至……杀死。”
奥古斯都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凯撒】的请求。
带着屈辱，也带着最后的希望。
约瑟夫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的情报、数据、战力评估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联手？
多么可笑的词语。
面对六阶，所谓的“联手”有任何意义吗？
那头【墟龙】只是五阶，就让华夏最顶尖的强者以命相搏。
而这头六阶的能量峰值，是五阶的数十倍！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再多的四阶、五阶，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一群稍微强壮点的蝼蚁。
去多少，死多少。
约瑟夫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
美利坚的【布伦希尔德】，欧联的【拿破仑】，华夏的【霍去病】、【戚继光】……
这些人类文明最璀璨的将星，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那遮天蔽日的六翼，然后被轻易地碾碎，化为宇宙的尘埃。
不。
不能这样。
如果联手，所有人都心怀鬼胎，都想保存实力，让别人去当炮灰。
那样的“联军”，只会败得更快，死得更惨。
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那几乎不存在的，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就是有一方，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赌上一切，毫无保留地发起冲锋。
用整个文明的力量，去撞那头六阶魔龙。
或许，能撞掉它一片鳞甲？
或许，能让它流一滴血？
而当那一方燃烧殆尽之后，剩下的人，才有可能在那微乎其微的“创伤”上，找到一丝生机。
约瑟夫的内心，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个“燃烧自己”的角色，绝不能是美利坚。
“奥古斯都……”
他终于开口，语气沉重，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悲壮。
“你说得对，这是全人类的危机。”
“自由城……会与你们站在一起。”
奥古斯都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不过……”
约瑟夫话锋一转。
“我们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计划？”
奥古斯都的眉头重新皱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需要的是承诺，是美利坚最顶尖的战力毫不犹豫地投入战场。
“是的，计划。”
约瑟夫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破绽。
“奥古斯都，你要冷静。那是一头六阶异兽，我们对它的了解，几乎为零。”
“它的能力是什么？它的弱点在哪里？它的行动模式是怎样的？我们一无所知。”
“现在立刻集结部队冲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指向全息屏幕上，另一个代表华夏的区域。
那里，代表着“归墟之眼”的红色警报同样刺目。
“别忘了，华夏还有一头五阶的‘四翼墟龙’。孙清在会议上说得清楚，他们会自己解决。”
“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失败了呢？”
“一旦【四翼墟龙】脱离华夏边境，无论它往哪边，对我们都是一场灾难。”
“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约瑟夫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
合情合理，充满了战略家的深思熟虑。
既考虑了眼前的六阶之灾，也兼顾了潜在的五阶威胁，仿佛真的是在为全人类的存续做着最稳妥的打算。
指挥中心里的美利坚将领们纷纷点头，认同总指挥的判断。
然而，奥古斯都却从这番“理智”的言辞中，听出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所以呢？”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的‘计划’是什么？约瑟夫。是让我们欧联在前面顶着，你们美利坚在后面‘防备’华夏那边的意外吗？”
“你有更好的计划吗？”约瑟夫忽然反问。
“奥古斯都，你拿什么来保证，在我们最顶尖的战力尽数折损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时。”
“你们欧联的【拿破仑】，不会带着他的军团，‘顺路’接收大西洋对岸的遗产？”
这句诛心之言，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盟友”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
奥古斯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约瑟夫根本就没想过要联手。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牺牲欧联，为美利坚争取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这些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让自己的背叛显得不那么赤裸裸。
“约瑟夫·阿尤布……”
奥古斯都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怒火。
“历史会记住你今天的决定。”
“历史只会由胜利者书写，奥古斯都。”
约瑟夫平静地回应。
“而死人，没有书写的资格。”
“嘟。”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奥古斯都的影像消失在屏幕上，指挥中心内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段对话中蕴含的冰冷与残酷所震慑。
他们看着约瑟夫的背影，眼神复杂。
有敬畏，有恐惧，也有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解脱。
是的，解脱。
总指挥做出了决定，他们只需要执行。
哪怕这个决定，是以牺牲另一个伟大文明为代价。
约瑟夫没有理会身后的目光。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萨拉丁】的灵魂深处，没有半分波澜。
为了族人的生存，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尤其是……牺牲别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