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古老而威严的诵读声,仿佛不是从任何人的口中发出。
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它不高亢,不激昂,却带着一种如同天地法则般的重量。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句话出现的瞬间,整个【常暗领域】猛地一滞!
那片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绝对黑暗,那由四阶强者意志所构建的规则世界,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原本如臂使指的黑暗能量,此刻竟变得迟滞、凝重,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大久保正成刺向洛冰后心的那一刀。
刀尖距离她的衣衫仅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能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规则”,强行挤进了他的领域。
这股规则并非要驱散黑暗,而是要……修正黑暗。
它在宣告:你这片没有光、没有声音、违背了自然常理的世界。
是“错”的。
既然是错的,那就必须被纠正!
“什么东西?!”
大久保正成惊骇欲绝,他疯狂地催动魂力,试图将那道青色光芒与那句让他心悸的诵读声驱逐出去。
然而,他的魂力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
除了激起一圈圈涟漪,再无任何作用。
那道从洛冰身后方碑上扩散开的青色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温润如玉。
“这是……什么力量?!”大久保正成失声尖叫。
这股力量的气息,与洛冰那即将破封而出的、充满了妖媚与倾覆之意的力量截然不同!
它中正、平和、古老,充满了秩序感。
仿佛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正在用戒尺敲打着不守规矩的学生。
而他大久保正成,连同他的【常暗领域】,就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学生!
陆禾死死地盯着那道青色光芒,心脏狂跳。
他认得那句话!
《荀子·天论》!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是儒家,而且是荀子一脉的思想核心!
祭酒!孙清!
原来如此!
孙清将洛冰封回半步觉醒,又怕洛冰遭遇意外。
所以,封印天魂的同时,还封入了一丝自己的力量!
这根本不是洛冰的天魂力量。
这是祭酒留在封印里的一道后手!
一个保险!
陆禾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
可问题是……
陆禾忽然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不仅仅是针对大久保正成。
而是无差别地笼罩了整个【常暗领域】内的……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包括白取心、苏晓雨,甚至让娜!
那股青光虽然温润,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它像是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唯一的指令就是——
【保护洛冰】。
在这个指令面前,除了洛冰本人,其他一切存在。
皆为敌人!
孙清预想的情况,洛冰陷入绝境,哪还有友方?
“唔……”
白取心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苏晓雨和让娜也是脸色发白。
她们能感觉到,那道青光对她们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排斥”。
“这是什么情况?”白取心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这玩意儿……好像不分敌我啊!”
大久保正成的处境最惨。
他作为【常暗领域】的主人,承受了这股力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压力。
他的领域正在被强行“扭转”,黑暗的规则在哀嚎,在崩解。
他体内的魂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逆流,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
但他同样发现了这一点!
这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对除了洛冰之外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
“哈哈哈……原来如此!”
大久保正成再次狂笑起来,声音却因为魂力反噬而变得嘶哑难听。
“一道无人操控的守护力量罢了!”
“它的目标是守护,而不是攻击!”
“只要我不去碰那个女人,它就不会主动攻击我!”
“而你们……你们这些她的同伴,同样在它的排斥范围之内!”
他看穿了这股力量的本质!
这是一道被动防御!
只要他不死,耗尽这股力量的能量,或者找出它的破绽,胜利依旧属于他!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大久保正成面目狰狞,他放弃了对洛冰的攻击,转而将目标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陆禾!
只要杀了他,瓦解掉这个小队的意志,剩下的就好办了!
他身影一闪,再次化作墨痕,绕过洛冰,直扑陆禾!
看到这一幕,白取心等人目眦欲裂,却被那股庞大的威压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久保正成扑向受伤的陆禾。
然而,陆禾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青色光芒。
祭酒的力量……荀子的思想……被动守护……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中飞速组合、碰撞!
他明白了!
这股力量不是人,没有智慧,它只认“规矩”!
它的规矩就是“保护洛冰”。
而大久保正成刚才攻击洛冰的行为,已经让他被这股力量标记为“混乱之源”、“最大的威胁”。
现在,这股力量之所以没有立刻抹杀他,是因为它还在“判定”。
它在判定,现场谁才是真正的、最根本的“不守规矩者”!
想要破局,就不能指望这力量自己分辨敌我。
必须……给它一个明确的“指引”!
告诉它,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如何指引?
用暴力去对抗?
不行,自己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这儒家大能一指头碾的。
那就只能……顺着它的“规矩”来!
它的规矩是“天行有常”,是“秩序”。
那么,什么能代表秩序?
王权!皇权!
是建立人间秩序、划分尊卑、制定法度的无上权力!
在这一点上,儒家与法家。
或者说,与帝王,殊途同归!
一瞬间,陆禾福至心灵。
就在大久保正成化作的墨痕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秒。
陆禾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无视了那把致命的黑暗短刀,也无视了身上那股庞大的威压。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黑暗,直视着那道青色光芒中的儒士虚影。
下一刻。
他身后那道被大久保正成击飞时已经有些暗淡的黑龙帝影,再次轰然暴涨!
“朕,即是规矩!”
一声低沉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宣告!
轰——!
一股同样霸道、同样充满了“秩序感”的意志,从陆禾身上爆发开来。
陆禾的这份秩序,是“人间秩序”!
是帝王的秩序!
黑色的帝王意志,与青色的天道意志,在这一刻,竟然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共鸣!
那道青色光芒猛地一颤。
仿佛“看”了陆禾一眼。
紧接着,陆禾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了那道扑过来的墨痕。
他的动作,与他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黑龙帝影,完美重合!
“乱臣贼子,违逆天常,当诛!”
这句充满了审判意味的话,就像是最后一道指令。
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输入了那道冰冷的守护程序中!
嗡——!
整个【常暗领域】,彻底凝固了。
那道青色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光华大盛!
之前还温润如玉的青光,此刻却变得无比锐利。
仿佛执行天条的利剑!
那青光仿佛化作一只巨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他只是对着大久保正成所化的那道墨痕,轻轻地……一抹。
就像是老师擦去黑板上的一个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