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戈从酒会上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他没有开灯。
黑暗中,画廊里的一幕幕,在他脑中反复回放,每一帧都是公开的处刑。
温景然扶住林见微时,那从容不迫的姿态。
而他,像一个情绪失控的小丑。
不知坐了多久,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垮了那根紧绷的意志。
他起身,脚步虚浮地回到卧室,甚至没有换下那身沾染了酒会气息的西装,就这么和衣倒在了床上。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
或者,被那个女人在现实里带给他的屈辱,折磨得彻夜不宁。
然而,意识在沾到枕头的那一刻,便开始下沉。
下一秒,暖黄色的灯光包裹了他。
……
熟悉的客厅。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吵闹的喜剧电影。
他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薄毯。
厨房传来“哒哒哒”切水果的轻响。
很快,林见微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走了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傻乎乎的黄色鸭子睡衣。
她脸上没有嘲讽,没有疏离,只有那种让他眷恋的,理所当然的亲昵。
她将果盘搁在茶几上,很自然地挤进他身侧的位置,也钻进了毯子里。
“老公,喂我。”
她侧头看他,下巴微微扬着,神态娇憨。
白止戈胸口那股郁结了一整晚的烦躁,就在她这两个字里,悄然散了。
他伸出手,捻起一块剥好的橙瓣,递到她唇边。
她张嘴含住,满足地眯起眼,脸颊的软肉轻轻蹭着他的肩膀。
电影里在演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身边这个温软的存在占据了。
他一块接着一块地喂她。
她一片接着一片地吃。
吃了半盘,她忽然不吃了,从毯子里伸出手,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客厅安静下来。
“不好看。”她评价道,把遥控器丢到一边。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老公,我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
他的回应,连自己都没发觉,是何等的温存。
“聊你呀。”她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我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沉默着。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
“你喜欢看那些很老很闷的黑白电影,喜欢吃西餐,但不吃西兰花。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我,但一定要我睡在你的左边。”
她的手指顿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望进他眼底。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这么闹,这么不讲道理,还总是惹你生气。”
白止戈看着她。
在梦里,他似乎总能轻易地说出那些,在现实中让他不齿的答案。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
“因为你就是你。”
林见微愣住了,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在她脸上绽开。
她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侧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个答案,我给满分!”
她像只撒欢的小猫,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不动了。
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她睡着了。
白止戈一动不动,任由她这么枕着自己。
怀里温热的重量,耳边轻柔的呼吸,鼻息间属于她的淡淡馨香……这一切,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紧。
这才是他想要的。
不是征服,不是占有。
就是这样,平淡,琐碎,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托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她很轻。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卧室,动作轻柔得像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她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白止戈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我的妻子。
……
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白止戈睁开眼。
有那么几秒钟,他还沉浸在那个极致温柔的梦境里,意识甚至有些恍惚。
那份满溢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还萦绕在四肢百骸。
他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边。
空的。
那里什么都没有。
梦里那个温馨的“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大得过分的,空旷冰冷的豪华卧室。
现实,轰然砸下。
刚才那份极致的幸福感被瞬间抽离。
留下的,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巨大,更加寒冷的空洞。
是一种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渴望。
他渴望那个怀抱。
渴望那种被全然依赖的感觉。
渴望那个会对他撒娇,会喊他老公的女人。
他上瘾了。
骄傲,理智,自尊,在这一刻,被那份抓心挠肝的渴望烧得一干二净。
他想要她。
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那个梦,变成现实。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小,赵一恒。
白止戈接起电话,没出声。
“喂?老白?醒了没?”赵一恒在那头咋咋呼呼地喊。
“有事?”他的嗓子有些干。
“晚上出来聚聚啊,哥几个好久没凑一桌了。”
“不去。”
他现在没心情应付任何人。
“别啊!”赵一恒劝着,“今晚可是有好戏看的!我跟你说,圈子里那朵最难摘的高岭之花,林见微,今晚也会来!听说严旭季扬他们都憋着劲儿呢,准备今晚正面开战!这不得去亲眼见证一下,女王到底花落谁家?”
林见微。
林见微。
林见微。
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那股深入骨髓的渴望,瞬间找到了具象的目标。
白止戈沉默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
赵一恒还在那头喋喋不休。
“喂?老白?你在听吗?这么精彩的修罗场,你真不来?你……”
白止戈打断了他。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