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崩塌了。
那股压制着一切超凡的宏伟法则，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滋啦！
一缕微弱却真实的电弧，在雷动的指尖跳跃，映亮了他那张写满惊愕的脸。力量，失而复得的力量，沿着每一根神经奔涌回四肢百骸。他几乎要舒畅地呻吟出声，随即又把这股冲动死死压下。
他看向陆渊。
不远处，赵千讯缓缓摊开手掌，几点碎钻般的银色光芒汇聚，重新构成了几只嗡嗡振翅的纳米侦察蜂。他看着这些听话的小东西，又看看那个独自站在金属废墟中的背影，计算核心第一次因为无法解析的数据而陷入了混乱。
韩清的刀刃垂下，她的“动态视觉强化”恢复了。世界在她眼中再次变得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慢。她能看到远处那座核心熔炉上，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制式刺刀，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所有人都在看着陆渊。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被他身上那种混乱癫狂、统御深渊的“王权”所震慑。
那么这一次，他们是被他返璞归真后，依旧无解的“士兵”本质所折服。
原来，剥离了那些神神怪怪的能力，这个人，依旧是神。他的强大，并非完全依赖深渊。
“怪物……”雷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一次，不再是挑衅，而是纯粹的，发自肺腑的敬畏。
随着赫淮斯托斯意志的消散，那座支撑着整个“神眠之地”的核心熔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齿轮一个接一个地卡死，停止转动。耀眼的能量光芒迅速黯淡，整座钢铁神域陷入了死寂。
在熔炉的最中央，随着外壳的冷却与剥离，一枚物件缓缓显露出来。
那是一枚由无数精密齿轮与复杂构件组合而成的核心，通体闪耀着纯粹的铂金色光芒，仿佛是“秩序”这个概念本身的有形之物。它静静悬浮着，散发着绝对理性与冰冷的美感。
陆渊走了过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韩清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张同归于尽的牌，抽空的不只是虚无缥缈的“精神负资产”，更是他作为凡人身躯的精力。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枚核心。
入手冰凉，质感沉重，仿佛握住了一颗星球的逻辑基石。
一段信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浮现。
【名称：秩序熔炉之心】
【等级：SS+】
【类型：领域型\/规则定义道具】
【效果：启动后，可在有限范围内，创造一片“绝对秩序”的领域。在此领域中，持有者可以定义或剥夺领域内的一切“规则”，压制所有“混乱”与“异常”属性的力量。】
【说明：工匠之神赫淮斯托斯用以构筑“神眠之地”的基石，是物理法则的编辑器。友情提示，篡改规则的耗能极大，请谨慎使用您的想象力。】
好东西。
陆渊的意识里冒出这三个字。
这是战略级的武器，一个移动的“规则禁区”。用好了，甚至能单人压制一支觉醒者军团。
他没有立刻将其收起。
他的意识，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头顶那顶已经黯淡无光的【疯王之冠】。
混乱。
秩序。
一个代表了绝对的混乱与疯狂，一个代表了绝对的理性与规则。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把这两个极端对立的概念，强行融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宇宙大爆炸，还是原地湮灭成一个奇点？
这玩法，比AK配JK劲爆多了。
算了，还是别作死了。万一把自己玩没了，那可就成年度最大的乐子了。
陆渊压下了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念头，将【秩序熔炉之心】妥善收好。
就在这时。
“咔……咔咔……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众人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
那是一扇由无数锈迹斑斑的巨型锁链和厚重闸门构成的，此前完全被黑暗所掩盖的巨门。随着“神眠之地”的停摆，这扇大门像是收到了某个指令，开始缓缓地，一寸寸地向上升起。
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灰尘簌簌落下，古老而恐怖的气息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大门之后，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通道或房间。
那是一片宇宙星空般广阔无垠的巨大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天地之分。只有无尽的深邃黑暗，和远处点缀着的，不知是星辰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微弱光点。
所有人，包括陆渊，都屏住了呼吸。
空间的中央，有一个东西，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光丝、粗壮的血管和不断跳动的猩红血肉构成的巨茧。
它正在缓缓脉动，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磅礴到令人窒息的生命能量，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从巨茧中散发出来。
里面，就是正在进行最后蜕变的李耀文。
而在巨茧前方，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立着。
他身穿一身笔挺的北洋陆军团长军服，皮质武装带锃亮，身形挺拔如松，双手背在身后。
那个背影，陆渊再熟悉不过。
它与他记忆中，一百年前，在北洋军营里，那个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的顶头上司，一模一样。
李耀文。
不，这不对。
如果蜕变还在巨茧中进行，那这个站在外面的人，是谁？
队伍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地，转过身。
一张与陆渊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面孔。
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只是，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没有喜悦，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冰冷，一种俯瞰蝼蚁的神性。
他看向陆渊。
众人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视线”，穿透了所有人，落在了陆渊身上。
然后，他开口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百年沧桑与非人漠然的声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众人脑海。
“你来了，陆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后给出了一个更加精准的称谓。
“或者，我该叫你……‘失败的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