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又往戚清辞的脖颈逼近了一寸。
冰冷的金属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刺得他颈间皮肤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救命！系统救命！这次真玩脱了！】
【我就过过嘴瘾，这群莽夫怎么真敢在公堂动刀子？！】
【我不能死……我哥还在床上躺着，我死了他怎么办……】
戚清辞的内心已经哭到决堤，可他被沉重玄甲压着的身体，却连一丝最细微的颤抖都做不出来。
他不能抖。
他很清楚，此刻只要他流露出半分怯意，崩塌的就不只是“戚清越”的战神威名，更是他自己的命。
王霸那只独眼充血，红得骇人，死死瞪着他，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坟起，整个人就是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
“王霸！你疯了！快把刀放下！”
李广利惊得魂飞魄散，肥硕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抢上，试图夺下那把刀。
“滚！”
王霸一声暴喝，蛮横地将他甩开，刀锋不移分毫，依旧稳稳地指着戚清辞。
“戚清越！是不是你？！方才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那诡异的声音，似乎每个人都听见了，可唯独“戚清越”毫无反应。
要么，他真没听见。
要么，他就是那个鬼！
在万众瞩目之下，戚清辞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他没有去看那把悬在喉前的刀。
他的目光，越过刀锋，落在了王霸那只血红的独眼上。
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这把能瞬间夺走他性命的利刃，根本不存在。
带着一种高位者对低位的蔑视。
他的脑海中，由系统提供的消息文字纷飞，瞬间被他捕捉、整理、提炼。
【关键词：王霸，眼伤，三年前，京城，醉春楼……】
【目标人物：红袖。】
【事件：争风吃醋，酒后斗殴，致残工具：板凳腿。】
足够了。
戚清辞的薄唇，终于开启。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病气未愈的沙哑，精准无比地刺入王霸最肮脏、最恐惧的记忆里。
“王将军这只眼睛……”
他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王霸的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
“是为了一个叫‘红袖’的姑娘伤的吧。”
王霸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惊恐与难堪冲刷得一干二净。
红袖！
这个名字，是他午夜梦回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禁忌！
是他用无数“战功”和“荣耀”层层包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耻辱！
戚清越……他怎么可能知道？！
“果…果然是你！”王霸的声音打着颤，连一句完整的怒喝都吼不出来。
戚清辞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
“听说，当时王将军豪掷千金，却仍然不敌某位纨绔。”
“酒后失态，与人争执。”
议事厅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属于戚清辞的声音。
“最后……”
戚清辞拖长了尾音，目光缓缓下移，仿佛在打量地上的一截木头。
“被对方的家丁，用一条……板凳腿，砸瞎了。”
他慢条斯理地，将王霸那张用谎言和鲜血涂抹出的英雄面具，一层，一层，当众撕了下来。
要知道，王霸这只眼睛伤到后，可是对外宣称是为了保护弱小百姓，一时不察被歹人伤到。这番说辞可是为王霸赢得不少的称赞。
为抢一个风尘女子而残，和为保护百姓而伤，其中的云泥之别，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哐当！”
王霸再也握不住手中的佩刀。
那把象征着他身份与荣耀的武器，掉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的秘密，他最大的污点，就这样被戚清辞毫无保留地掀了个底朝天。
王霸已经能想象到，明日早朝，那些御史言官会如何像闻到血腥味的疯狗一样，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在朝堂上狠狠参他一本。
周围的将军们，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流传于市井的笑话，他们当然听过，但谁敢当着王霸的面提一个字？
可现在，这个笑话，被“戚将军”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当众说了出来。
这不是打脸。
这是把王霸的脸皮活生生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用鞋底狠狠碾碎！
此时在场的众人，心中竟生出一种无比的庆幸，庆幸刚才拔刀的不是自己。
谁还没有点见不得光的秘密呢？
被人知道是一回事，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揭开，那真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戚清辞的目光从失魂落魄的王霸身上，缓缓移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扫过李广利，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扫过赵括，那个疤脸将军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屁股上仿佛又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感觉自己被瞬间剥光了所有最隐秘、最不堪的心事，都被那双苍白的眼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这些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悍将们，集体噤声。
【叮！来自王霸的怨气值+1000！】
【叮！来自李广利的惊恐值+800！】
【叮！来自赵括的畏惧值+600！】
……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戚清辞的脑海里奏响了胜利的凯歌。
他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恐惧，内心的小人已经叉腰狂笑，爽到飞起。
【叫你们给老子下马威！现在知道谁是爹了吧！】
【一群战五渣，就这点心理素质？我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你们祖宗十八代的黑料全挖出来！】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把冰冷的佩刀。
然后，他走到王霸面前。
在对方惊恐万状的注视下，将刀柄递了过去。
“王将军。”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的刀，拿稳了。”
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威胁。
王霸看着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刀？
他哪里还敢。
他现在只想立刻打死刚刚冲动的自己。
戚清辞也不勉强，随手将刀扔给旁边的亲卫，转身，走到了主位的巨大沙盘前。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威压。
“现在，还有谁觉得，本将的计策，是纸上谈兵？”
无人应答。
整个议事厅，安静得可怕。
之前还满脸不服、气焰嚣张的将军们，此刻一个个都跟挨了霜的茄子似的，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戚将军，或许久病初愈，身无缚鸡之力。
但他，比传闻中那个战神，要可怕一百倍。
他不仅能运筹帷幄。
他还能洞察人心，直击要害。
在他的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悍将，不过是一群没穿衣服的孩童，毫无秘密可言。
这威，还怎么立？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折服莽夫’！】
【任务奖励：吐槽值+1000，随机道具宝箱x1，已发放至系统背包。】
戚清辞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片肃杀。
他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那代表着北疆龙脊关的位置，重重一点。
“今日，我们议的，不是打不打。”
“而是，怎么打，才能赢得最漂亮。”
“诸位，开始吧。”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晏北玄放下了茶盏，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何时变成了若有所思。
他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听”完了兵部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
从王霸拔刀，到戚清辞内心惊恐的尖叫，再到他气定神闲地绝地反杀，一字不漏，尽收眼底。
“红袖……板凳腿……”
晏北玄低声念着这几个词，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他原以为“戚清越”只是个会说心里话的活乐子，没想到，还是个擅长诛心、精于算计的个高手。
看着那群平日里连他都头疼的骄兵悍将，被“戚清越”三言两语治得服服帖帖，晏北玄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就像他亲自调教出了一把最锋利、也最独特的刀。
只是……
这把刀，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晏北玄的指尖，在龙案上极富韵律地轻轻敲击着。
他忽然很好奇，这个“戚清越”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让他惊喜的秘密？
他决定，等兵部的会开完，他要亲自“验一验”。
验一验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