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林汐而言，是浸在盐水里的伤口。她像只搁浅的贝壳蜷缩在床沿，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落。戚海敏的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腰间，即使在睡梦中仍保持着占有的姿态。那些曾像灯塔般指引她的承诺，此刻都成了扎在掌心的玻璃碎片，越是紧握，越是鲜血淋漓。
晨光透过纱帘时，林汐才惊觉自己竟数着秒针熬到了天明。她凝视着戚海敏的睡颜——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阴影，微扬的嘴角带着餍足后的慵懒。这样肌肤相亲的距离，却让她想起博物馆里隔着玻璃展柜的藏品，看得见摸得着，却永远不属于自己。
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了？戚海敏突然睁眼，拇指抚过她眼下青灰的阴影，声音像融化的黑巧克力般丝滑温柔。
林汐睫毛轻颤，天亮了。这句话像枚生锈的图钉，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硬生生拔出来。
傻丫头。他低笑着将她搂紧，唇瓣贴上她冰凉的额头，有空我都会来陪你的。这温柔的承诺下藏着铁律般的潜规则——永远由他决定何时来，何时走。
熟悉的雪松气息裹挟着她，林汐却像被按进水底般呼吸困难。还要哥哥留在那边吗？她盯着窗帘上徒劳撞击玻璃的飞蛾。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他指尖梳理她长发的动作突然停顿，语气依然温和，却像突然结冰的湖面。起身时睡袍带起的风扑在她裸露的肩头，你哥本来就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厨房里，咖啡机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林汐捧着骨瓷杯，看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泪痕般的印记。蒸腾的热气中，她恍惚看见曾经的自己——那个还会为他在深夜煮醒酒汤的傻姑娘。
小汐姐！赵晨宇的声音像束阳光劈开阴霾，我要出差几天，记得按时吃早饭啊！
知道啦……浴室门滑轨的声响让她喉咙发紧，匆匆挂断的电话像只受惊的鸟从掌心飞走。
戚海敏带着乌木玫瑰的香气逼近，发梢的水珠坠落在她锁骨凹陷处。收拾一下，我送你去单位。他替她拢起散落的长发，手指不经意擦过颈动脉时，林汐的脉搏在他指尖下疯狂跳动。
玄关处，领导的电话像根救命稻草：今天去S市开会，三天。她机械地重复着，舌尖尝到铁锈味才意识到咬破了口腔内壁。
我等你。戚海敏坐在沙发上交叠长腿，目光却像蛛丝黏在她的行李箱上。林汐折叠衬衫的手开始颤抖，真丝面料在她掌心发出细碎的悲鸣。
去高铁站的路上，车载香氛散发着昂贵的雪松味。戚海敏右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左手却牢牢覆在她膝头，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裙料下的肌肤。林汐低头翻看着会议日程，试图忽略那灼人的触感。
会议几点结束？他问得漫不经心，指尖却突然施力，在她膝上按出一道浅浅的凹痕。
林汐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六点。她将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会议日程表，今天会议预计17:30到18:00结束。
好好照顾自己。他在安检口捧起她的脸，吻落在唇上的力度刚好让她无法回避又不至于留下痕迹。
S市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酒店会议室里，林汐机械地记录着ppt数据，钢笔在纸上划出断续的虚线。空调冷气钻进骨髓，她却因为手机突然的震动沁出冷汗。
“发个位置给我，会议结束我去接你。”
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带着戚海敏特有的温柔命令。林汐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她原以为要独自熬过这漫长的三天，此刻他却突然出现在S市，像一缕阳光穿透阴云，瞬间驱散了她心底所有阴霾。
会议的最后半小时，林汐机械地记录着会议纪要，目光却不断瞥向腕表。窗外的暴雨持续到傍晚仍未停歇，雨滴拍打着玻璃幕墙，在灯光映照下如无数蜿蜒的泪痕。
走出会议室时，林汐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手机屏幕亮起，定位显示戚海敏正在三公里外，那个移动的小红点在电子地图上晕染开来，像一滴朱砂在水中缓缓扩散。
旋转门转动的声音让她回头。戚海敏踏着潮湿的水汽走进大堂，右手撑着黑伞，左手捧着一束沾满雨珠的白玫瑰。剪裁考究的西装裤脚溅着泥点，却丝毫不减他的从容。他对她展开双臂，林汐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惊喜吗？他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唇瓣贴着她耳垂低语，我想你了。温热的呼吸钻进耳道，三个字像无形的锁链，又一次禁锢了她想要逃离的冲动。
林汐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的雪松气息，目光越过他肩膀，看见玻璃门外自己的倒影正在雨水中扭曲、破碎。
我也想你。她轻声回应，声音飘散在雨声中，如同梧桐叶最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