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大营。
那背影，充满了被盟友背刺的愤怒和无尽的憋屈。
刘备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看着曹操离去的方向，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冷哼一声，带着诸葛亮等人返回蜀汉军阵。
八里坡上，那张刚刚还承载着三方巨头博弈的酒桌，此刻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摔碎的酒碗碎片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谁都清楚，所谓的“伐宁联盟”，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名存实亡？
不！
是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魏军大帐之内。
“砰！”
曹操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坚实的木头发出一声闷响。
“刘备！这个织席贩履的小人！”
曹操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我竟与此等鼠辈为盟！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帐下的郭嘉和程昱对视一眼，皆是满脸凝重。
“陛下，息怒！”
郭嘉上前一步，躬身劝道。
“眼下动怒于事无补。孙绍四十万大军就在对面虎视眈眈，我们不得不防。而刘备那边……”
郭嘉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此番过后，盟友已成死敌。我们更要防着他从背后捅刀子！如今我军的处境，可以说是两面受敌，进退维谷！”
程昱也附和道：“奉孝所言极是。此刻若贸然下令退兵，士气已泄，军心已乱，孙绍必会趁势掩杀。而刘备，也难保不会落井下石。到那时，我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颓然地坐回主位，双手用力地搓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按兵不动！”
“我倒要看看，他刘备能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
与此同时，蜀汉的大帐里，气氛同样凝重。
刘备来回踱着步，脸上的愤怒丝毫不比曹操少。
“曹阿瞒！这个奸贼！他才是那个贼喊捉贼的卑鄙小人！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诸葛亮。
“军师，此事必是曹操的诡计！他定是想借此机会，逼我退兵，好让他与孙绍单独媾和！”
诸葛亮手持羽扇，轻轻摇动，神色却异常严肃。
“主公，此事处处透着诡异，真相到底如何，在吕梁与李将军当面对质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诸葛亮看着刘备，一字一顿地说道。
“联盟，已经彻底破裂了。”
“现在我们与曹操，名为盟友，实为仇敌。我等同样要防备他狗急跳墙，对我军不利。”
刘备长叹一口气，满心的委屈和愤怒无处发泄。
“那依军师之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诸葛亮给出了和郭嘉一模一样的答案。
两只加起来超过百万人的大军，就这样在八里坡上对峙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第二天，这种僵持被打破了。
一名魏国驿骑快马加鞭，疯了一样冲进魏军大营，连滚带爬地闯入中军大帐。
“报——！”
“陛下！陇西郡八百里加急！”
“李抢抢……李抢抢攻下天水之后，正率大军猛攻陇西郡！陇西郡太守独木难支，请求速速增援！”
“什么！”
曹操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那驿骑的衣领。
“你说什么！？”
“刘备……刘备他敢！”
曹操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一把推开驿骑，指着西边的方向破口大骂。
“刘大耳！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狗东西！你欺我太甚！”
而就在曹操暴跳如雷的时候，刘备也收到了张飞的最新密信。
信上的内容，让他眉头紧锁。
“启禀大哥，那魏将吕梁退守陇西之后，竟又集结兵力，卷土重来，于边境线上不断挑衅，李将军为保境安民，正与其对峙！”
两份截然不同的军报，让身处局中的两位帝王，彻底陷入了迷茫。
他们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判断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情报才是真的，对方才是那个撒谎的小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猜忌丛生的时刻，一个吊儿郎当的宁国使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魏军大营。
他带来了孙绍的一封亲笔信。
曹操强忍着怒火，展开竹简，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浑身发抖。
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语气更是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大哥啊，考虑得咋样了？”
“给不给个痛快话？三个郡而已嘛，对你家大业大的魏国来说，洒洒水啦！”
“你可得想清楚哦，你在这里陪我多耗一天，你那宝贝雍州可就多丢一块地。李抢抢那家伙，可是猛得很呐！”
“到时候，整个雍州都姓刘了，你亏得底裤都掉了，我那好二哥可就赚翻了！他又不掉块肉，巴不得天天在这里陪我看大戏呢！你仔细盘算盘算，这笔账，它划算不？”
“咔嚓！”
曹操一把将竹简捏得粉碎，木屑扎进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孙绍小儿！刘备大耳！”
“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过了一天，一个让曹操几乎崩溃的消息传来。
南安郡，也丢了！
李抢抢的推进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
蜀汉大帐内。
刘备和诸葛亮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无比凝重。
“主公。”
诸葛亮终于开口了。
“事已至此，联盟之事，再无可能。”
“曹操后院大火，已是焦头烂额。而我等若继续在此耗下去，于我军并无半点好处，反而徒增变数。”
刘备沉着脸，问道：“军师的意思是……”
“退兵。”
诸葛亮看着地图，缓缓说道：“李将军如今连下三郡，已为我大汉开疆拓土。我们就算按照孙绍的要求，割让涪陵和牂牁二郡给他，里外里算下来，我们还净赚了一个郡。”
“用两个郡，换取我数十万大军平安撤离，再换他宁国一年之内，不得与我大汉发生战事。主公，这笔买卖，怎么算，我们都不亏！”
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向孙绍那个小子低头，他心有不甘。
但诸葛亮的话，却又句句在理。
良久，他终于做出了决断，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依军师所言！”
很快，蜀汉的使者便前往宁国大营，向孙绍提出了条件。
孙绍的回复也很快，只有一个字。
“可。”
于是，在曹操和所有魏军将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西边的蜀汉大军，开始拔营起寨，井然有序地……撤了！
“报——！”
“陛下！蜀军……蜀军正在撤退！”
消息传到曹操耳中，他整个人都懵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滔天的愤怒！
“刘备！你敢卖我！”
曹操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陛下！”
郭嘉拖着病体，急忙上前扶住他。
“陛下！刘备割得，我们为何割不得？”
郭嘉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地劝道。
“留在此地，与我军有百害而无一利！再让那李抢抢打下去，整个雍州都将落入刘备之手！到那时，他得了实地，我们却损兵折将，白白为他做了嫁衣！我们才是真正的输家啊！”
“一两个郡的得失，不过是暂时的！日后，我们随时可以再打回来！”
“保全大军，稳住后方根基，才是当务之急啊，陛下！”
郭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曹操的心上。
曹操看着郭嘉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一个个被划掉的城池，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他知道，郭嘉说得对。
他没得选了。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无尽的恨意。
“传我……命令……”
“答应孙绍……”
曹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割让……长安、扶风、京兆三郡！”
“换取……一年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