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链子苏醒时,鼻腔里充斥着草药苦涩的味道。
他躺在茅草铺就的矮床上,粗布被单下是缠满绷带的躯体。土墙上的煤油灯将老猎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那是个佝偻着背的干瘦老头,正用石臼捣着某种深绿色药草。
“水……”大金链子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老猎人转身,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怜悯。他端来木碗,里面是混着蜂蜜的羊奶。“慢点喝,”老人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枯树枝,“腿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但你的伤还……”
大金链子突然攥住老人的手腕——那只布满枪茧的手像铁钳般收紧,碗砸在地上,乳白色液体渗入泥地。他盯着老人惊恐的眼睛,嘴角慢慢咧开:“几口羊奶就想换你一家的命?”
三天后的午夜,老猎人被自己的猎刀钉在了橡木桌上。
刀尖穿过他苍老的手掌,深深扎进木纹里。煤油灯翻倒在地上,火苗舔舐着干燥的茅草,将老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他的妻子仰面倒在灶台边,喉咙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血泡还在断断续续地从气管里涌出。
大金链子站在血泊里,赤着上身,绷带早已拆掉,露出新结痂的伤口。他慢条斯理地翻检着橱柜,把熏肉、粗盐和黑麦饼塞进抢来的帆布包。柜角有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老猎人攒了半辈子的纸币——印着前总统头像的钞票已经发霉,但大金链子还是把它们卷起来塞进了裤袋。
里屋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猎人的两个女儿缩在床角。
大一点的约莫十六岁,穿着褪色的碎花睡裙,怀里紧紧搂着妹妹。她们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的恶魔踱进房间,煤油灯的光在他金项链上跳动,像某种毒蛇的鳞片。
“求求你……”姐姐的眼泪冲淡了脸上的雀斑,“你可以拿走一切你想要的……”
大金链子笑了。他扯下脖子上的金项链——那是他最后的骄傲,链坠上还沾着不知哪个冤魂的血。项链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姐妹俩脚边。
“捡起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谁捡到,谁就能活。”
妹妹颤抖着伸手,却被姐姐猛地拽回。这个动作激怒了大金链子。他一把揪住姐姐的头发,把她拖到地上。睡裙撕裂的声音混着妹妹的尖叫,屋外的火势突然变大,透过窗棂投下跳动的红光。
黎明时分,大金链子踏过门槛。
他的帆布包鼓鼓囊囊,装着熏肉、打火石、一壶烈酒和老猎人的猎枪。金项链又回到了他脖子上,链坠上多了几丝卷发——那是从姐姐头皮上生生扯下来的。
身后,茅屋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妹妹的尸体挂在井沿,脖子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姐姐赤身裸体地仰面躺在菜圃里,空洞的眼睛望着渐亮的天色,胸口插着那柄本该钉着老猎人的刀。
大金链子啐了口血沫,从裤袋摸出半块黑麦饼啃着。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方向,抬脚碾碎了一株沾血的野雏菊,朝着北方的群山走去。
晨风吹过旷野,将灰烬卷向天空。几英里外的村庄,最早起床的农妇正疑惑地望着地平线上的黑烟,全然不知死神已经擦着她们的屋檐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