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缓缓笼罩了饱经创伤的青石部落。白日的死寂在夜色中化为了更加浓重的压抑,只有风声穿过破损的围墙和房屋裂隙时,发出的呜咽般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禹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阴影,紧贴着断墙残垣,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他左肩的伤势仍在隐隐作痛,但强大的意志力和肉境二脉的气血控制力,让他将这种不适牢牢压制。额间的深青银纹在黑暗中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将他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探查着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任何细微动静。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些潜伏在祭坛周围阴影中的灰褐色身影,一共五人。其中四人的能量波动在皮境高阶到巅峰之间,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微弱炭火。而领头的那人,气息明显浑厚阴冷许多,如同一块深潭下的寒冰,赫然是一名肉境修士,虽然似乎只是初入此境,但带给禹的压力远非那些皮境喽啰可比。
这五人的站位隐隐构成一个简易的包围圈,封锁了祭坛旁那间石屋的所有主要出入口,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着紧闭的门窗。他们很有耐心,像是在等待猎物自己走出巢穴,或者……等待某个时机。
石屋内,生命气息微弱,但确实存在,大约有七八道,其中一道格外苍老衰弱,却隐隐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大祭司的沉静波动。他们还活着!但情况显然很不妙,气息微弱,似乎都带着伤或被禁锢。
强攻的念头在禹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彻底否定。莫说他此刻有伤在身,即便是全盛状态,同时面对一名同阶和四名好手的围攻,也绝无胜算。必须智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石屋侧面那个被杂物半掩着的通风口。那是用石块垒砌时自然留下的缝隙,不大,但对于身材精悍、又修炼了《源纹初解》后对身体控制力大增的禹来说,并非没有可能。
关键在于,如何在不惊动那些潜伏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到达通风口下方,并完成潜入。这短短几十丈的距离,在那些专业猎手的眼皮底下,无异于刀尖起舞。
禹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回忆着在瘴林中和鬼嚎岭中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将所有的气息、心跳、甚至体温的微弱辐射都收敛到近乎龟息的状态。这是对蛮纹掌控力和意志力的极致考验。
动了!
他没有选择直线快速通过,而是如同最狡猾的壁虎,紧贴着地面和残垣的阴影,利用每一处凹凸、每一堆瓦砾作为掩护,以一种近乎蠕动、却又异常流畅迅捷的方式,一点点地向着目标靠近。他的动作与风声、与阴影的晃动完美同步,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额间蛮纹的感知开到了最大,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实时反馈着那五名潜伏者的任何细微动向——呼吸的频率、目光扫视的角度、甚至因为长久潜伏而偶尔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身体调整。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时辰般漫长。有两次,几乎与巡逻喽啰的目光擦身而过,禹都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藏身的断墙上方扫过,他立刻将生命体征降至最低,如同真正的顽石。
终于,在耗费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有惊无险地潜行到了石屋的墙根下,紧贴着那个通风口下方的阴影里。成功近在咫尺,但最危险的一步才刚刚开始。
通风口被一些倒塌的茅草和碎木块半掩着,清理它们必然会发出声音。而且,通风口内部情况未知,是否畅通?是否设有警报?
禹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石壁上,集中全部精神,探听屋内的动静。里面只有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极轻的呻吟,并没有守卫活动的迹象。
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决断。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手指如同最灵巧的工具,开始以毫米为单位,极其缓慢、轻柔地清理堵塞通风口的杂物。每一次动作都轻如羽毛落地,将可能的声音降至最低。同时,他分出一丝意念,引导着额间蛮纹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在通风口周围,试图干扰可能存在的、基于能量感应的警报装置(虽然他不确定净纹会有没有这种手段,但小心无大错)。
这个过程比潜行更加耗费心神,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与伤口摩擦带来阵阵刺痛,但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稳定。
终于,通风口被清理出一个勉强可供他缩骨通过的缝隙。内部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药草、血腥混合的气息。
没有犹豫,禹深吸一口气,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角度,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通风口。狭窄的石壁摩擦着身体,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短短几尺的距离,仿佛再次穿越了生死线。当他终于从通风口内侧轻轻滑落,双脚踩在石屋内部坚实的地面上时,他才敢缓缓吐出那口一直憋着的气。
成功了!他潜进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适应屋内的昏暗光线,看清状况,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他的咽喉!一点寒芒,在黑暗中如同毒蛇吐信,直刺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