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远比去时更加煎熬。
宁涛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混沌遁光如同燃烧的流星,蛮横地撕裂西漠上空狂暴的风沙与紊乱的灵气流。他不再顾忌法力消耗,不再刻意规避那些潜藏的危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混沌匿灵带传来的灼热感与心悸如同跗骨之蛆,时刻灼烧着他的神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另一端苏婉清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混乱,那原本只是隐现的淡紫色光晕,此刻仿佛化作了熊熊燃烧的魔焰,随时可能将她的理智与生机彻底吞噬。
“婉清……撑住……一定要撑住!”宁涛在心中疯狂呐喊,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甚至边缘都因过度压榨而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他毫不在乎。一道道得自海外、本打算用于冲击瓶颈或炼制法宝的珍稀灵石被他毫不吝惜地捏碎,精纯的灵气如同洪流般涌入体内,补充着疯狂消耗的法力。
他穿越了令人迷失方向的蜃楼幻境,寂灭佛瞳看破虚妄,指引真实。
他硬闯了吞噬一切的空间流沙,归寂指力强行破开扭曲的空间节点。
他遭遇了成群结队、凶悍无比的沙魇鸟群,业火红莲化作焚天火海,将敢于拦路者尽数化为灰烬。
身上的伤势在不断增加,法力的补充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神魂因持续的高强度飞行与警惕而疲惫欲裂。但宁涛的眼神却始终如同寒星,坚定而冰冷。任何阻碍他归途的存在,都将被无情地碾碎!
一日,两日……时间在疯狂的赶路中失去了意义。
当他终于冲出那片令人绝望的无尽沙海,重新看到东域那熟悉的、带着湿润水汽与盎然生机的绿色时,整个人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遁光黯淡,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起伏不定,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他没有片刻停歇,甚至没有回三阳宗山门,而是凭借着与混沌匿灵带那微妙的联系,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赤焰山脉深处,苏婉清所在的静心苑方向,笔直地冲去!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心悸的魔气波动就越是清晰。静心苑上空,原本清澈的天空此刻竟隐隐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不断扭曲的阴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幻、诱惑而又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苑外的阵法早已被强大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几道强大的气息正聚集在苑内,显然是宗门高层正在设法压制。
宁涛的心沉到了谷底,速度再次暴涨,如同一颗陨石般轰然坠落在静心苑的院落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院落中央,苏婉清悬浮在半空,周身被浓郁如实质的暗紫色魔焰所包裹!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已隐隐染上了一抹妖异的紫色。原本清丽绝俗的脸庞上,爬满了细密的、如同藤蔓般的紫色魔纹,一双眸子完全化作了纯粹的、没有丝毫眼白的深紫,里面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一种逐渐占据上风的、冰冷而无情的魔性!
她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双手紧紧抱着头,发出压抑而嘶哑的呻吟,周身散发出的魔气波动赫然已经达到了金丹初期的层次,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玄阳真君、刑律真人以及另外两位金丹长老正围在她四周,各自施展神通,凝聚出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锁链,试图将她束缚、压制。但那魔气极其霸道,火焰锁链在接触到魔焰时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变得黯淡,几位长老的脸色也都十分凝重,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酒癫道人则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上,抱着他的酒葫芦,眉头紧锁,却没有出手,只是时不时弹出一缕细微的剑气,精准地击散那些试图侵蚀几位长老护体灵光的魔气余波。
“宁涛?!”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强大的气息骤然降临,玄阳真君等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眼中都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既有松了口气,又有更深的担忧。
宁涛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魔焰中心的苏婉清身上,看着她那痛苦扭曲的模样,感受着她生机正在被魔气迅速侵蚀,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与心痛瞬间淹没了他!
“婉清!”
他低吼一声,不顾那足以让金丹修士都感到心悸的恐怖魔气,身形一闪,直接冲向了魔焰中心!
“不可!”刑律真人脸色一变,出声阻止。那魔气此刻狂暴无比,贸然靠近,极易被魔气侵体,堕入魔道!
然而,宁涛的速度太快,而且他似乎完全无视了那滔天魔气的侵蚀!混沌法力自然流转,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灰色光晕,那些狂暴的魔气冲击在光晕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悄然吞噬、同化了一部分,而更多的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
《吸灵天功》,万法可吞!即便这是源自上古天魔的血脉魔气,也不例外!
眨眼间,宁涛已穿透了层层魔焰,来到了苏婉清面前。
近距离感受,那股魔气的暴戾与混乱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在耳边嘶吼。苏婉清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感受到生人的靠近,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深紫色的魔瞳冰冷地看向宁涛,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间的魔焰,直接抓向他的咽喉!
速度快如闪电!
宁涛不闪不避,任由那魔爪抓来,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他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苏婉清的双腕!
“看着我!婉清!是我!宁涛!”他凝视着那双陌生的魔瞳,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他坚定的意志与无尽的情感,强行灌入苏婉清混乱的识海!
苏婉清的身体猛地一僵,抓向宁涛的魔爪停滞在半空,那双深紫色的魔瞳中,剧烈的挣扎之色一闪而逝,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本我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师……兄……”一个微不可闻的、充满痛苦的声音从她喉间挤出。
就是这一丝清明!
宁涛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将苏婉清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同时,识海中的业火红莲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轰然爆发!
不是攻击,而是……守护与净化!
混沌色的业火自宁涛体内涌出,却无比温柔地将苏婉清包裹。业火至阳至刚,本是魔气克星,但此刻在宁涛精准的掌控下,却并未伤害苏婉清分毫,而是化作一层温暖的光茧,将她与外界那狂暴的魔气暂时隔离开来,并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缓缓渗透进去,灼烧、净化着那些侵蚀她经脉、识海的混乱魔念。
“红莲业火,护佑本心!”
宁涛低喝,将自身的神魂之力与苏婉清那缕微弱的清明连接在一起,以自己的道心为引,引导着业火,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剔除着魔性的污染。
“啊——!”
苏婉清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魔气与业火在她体内激烈交锋,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但她眼中那丝清明,却在宁涛神魂之力的支撑和业火的守护下,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并且开始缓慢地、一点点地驱逐着魔性的控制。
院落外,玄阳真君等人看着那被混沌业火包裹的两人,感受着其中那股精妙到极致的掌控力与那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都沉默了下来,缓缓收回了神通。他们知道,此刻,没有人比宁涛更适合处理苏婉清的情况。
酒癫道人看着这一幕,灌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低声嘟囔道:“这小子……总算没白费老夫一番心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婉清的挣扎逐渐减弱,周身的魔焰在业火的净化下慢慢收敛,眼中的紫色也开始缓缓褪去。虽然那遍布脸颊的魔纹依旧存在,气息也依旧虚弱混乱,但最危险的爆发期,显然已经被宁涛强行压制了下去。
终于,苏婉清身体一软,彻底昏迷了过去,倒在宁涛怀中。
宁涛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虽然微弱却终于平稳下来的气息,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松弛,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成功了。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了回来,守住了她。
然而,看着怀中佳人脸上那依旧清晰、仿佛烙印般的紫色魔纹,宁涛的心依旧沉重。
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天魔血脉已然彻底苏醒,下一次爆发,只会更加猛烈。
他抬起头,望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再次看到了那片七彩琉璃的功德池虚影,以及那株含苞待放的清净莲台。
必须……尽快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