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婉清送回静心苑后,宁涛并未远离。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潜伏在宗门建筑的阴影之中,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远超筑基修士所能想象的范围和精度,悄然覆盖着静心苑周遭,以及……那口引发事端的地火枯井。
吴锋带着执法堂弟子对枯井进行了反复搜查,最终一无所获,只能加派人手监视苏婉清,并将“发现魔气”之事上报。这一切,都被宁涛看在眼里。
“魔气来源无法确定?”宁涛心中冷笑。那缕魔气出现得蹊跷,似乎与他的神识探查有关,但又像是被某种预设的机制触发。这口井,绝对不简单。
待到夜深人静,巡逻弟子的注意力因长时间无发现而稍有松懈时,宁涛的身影再次如同轻烟般出现在地火枯井旁。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井中。
井内阴寒潮湿,与外界赤焰山脉的火热格格不入。井壁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岁月侵蚀的裂痕。宁涛缓缓下降,周身混沌法力自然流转,将那股阴寒之气隔绝在外,神识则如同触手,仔细探查着每一寸井壁。
下降约三十丈后,井壁一侧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被碎石半掩的横向洞口。若非神识仔细扫描,极难发现。洞口内传来更加浓郁阴寒的气息,以及那股熟悉的、微弱的空间阵法波动。
宁涛身形一折,便钻入了那横向洞口。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不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中央,地面镌刻着一个直径约丈许的复杂阵法。阵法由一种暗紫色的未知金属勾勒而成,线条繁复而古老,许多节点处镶嵌着已然失去光泽的灵石残骸。阵法中心,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暗红色血迹——正是宁涛之前通过白袍人“溯光镜”看到的、与白袍碎片一同出现的血迹!
“传送阵?”宁涛目光一凝。这阵法的纹路与他从玄玑子心得中学到的、以及海外见过的诸多传送阵皆有不同,更加古老、诡谲,带着明显的魔道风格,而且似乎是一次性的,或者遭到了严重破坏。
他蹲下身,仔细研究阵法的纹路,并取出一块留影玉简,将其完整拓印下来。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丝那暗红色的血迹和一点点构成阵法的暗紫色金属碎屑。
“以此阵的复杂程度和空间波动来看,其传送距离恐怕不近,甚至可能……是跨界传送的简化版或者残阵。”宁涛心中推测,“净世盟的白袍人在这里与某人或某物发生了冲突,留下了血迹,触动了这个隐匿的阵法,导致魔气外泄?还是说,这阵法本身,就是他们想要寻找或破坏的目标?”
他想到了墨舞提到的“钥匙”。难道这阵法与那“钥匙”有关?
就在他沉思之际,神识忽然捕捉到石窟角落,一块松动的石板下,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轻轻移开石板,下面是一个小巧的、以隔绝神识材料制成的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只有几枚颜色暗淡的留影玉简,以及一枚触手冰凉、正面雕刻着狰狞鬼首的黑色令牌。
宁涛先拿起那枚令牌。令牌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沉重,鬼首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令牌背面,则刻着一个古篆字——“幽”。
“幽冥宗?”宁涛眼神一凛。这令牌的风格,与他当年接触过的幽冥宗修士颇为相似!难道这枯井下的秘密,还与幽冥宗有关?他们不是主要在海外活动吗?怎么会将触角伸到三阳宗腹地?
他压下心中疑惑,又拿起那几枚留影玉简,一一将神识探入。
大部分玉简的内容都已因年代久远或保存不当而模糊残缺,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影像:有身穿幽冥宗服饰的修士在此地秘密活动的片段;有描绘某种复杂仪式、需要特殊血脉之力才能启动的阵法图样(与地面这个残阵有几分相似);还有一段极其模糊、似乎记录了多年以前,一位身受重伤、气息与苏婉清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被几名黑衣人护送着,通过某个类似阵法离开的场景……
最后一块玉简,记录的信息相对完整,却让宁涛的心沉了下去。这是一份来自幽冥宗内部的密报副本,上面清晰地写着:
“……已确认,目标‘苏氏女’体内潜藏之‘天魔血脉’乃启动‘九幽引魔阵’之关键引信……三阳宗内线‘影刃’已就位,伺机引导,令其血脉觉醒,或将其带离……此举关乎圣宗打通两界壁垒之大计,不容有失……”
“天魔血脉……九幽引魔阵……打通两界壁垒……内线‘影刃’……”一个个关键词如同重锤,敲击在宁涛的心头。
他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苏婉清体内的天魔血脉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被幽冥宗(或许还有其他势力)觊觎,目的是为了启动一个名为“九幽引魔阵”的可怕阵法,试图打通某种两界壁垒!这背后的图谋,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宗门内部,果然有内奸!代号“影刃”!会是谁?吴锋?还是其他隐藏在更高层的人物?
宁涛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苏婉清此刻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万分!她不仅仅是被流言中伤,更是被一个庞大的阴谋盯上,成为了关键的工具!若非酒癫师叔提醒,他恐怕还无法这么快就触及到如此核心的机密。
必须尽快行动!
他将玉盒内的东西全部收起,仔细清理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然后毫不犹豫地摧毁了地面那个残破的传送阵,以防被再利用。做完这一切,他才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离开了枯井。
回到临时居所,宁涛心绪难平。枯井下的发现,将三阳宗、苏婉清、幽冥宗、乃至可能的天魔殿和净世盟,都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影刃……必须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宁涛眼中寒光闪烁。否则,苏婉清永远无法真正安全,三阳宗也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他首先想到的是吴锋。此人对苏婉清的针对最为激烈,嫌疑最大。但仅凭猜测还不够,需要证据。
接下来的几日,宁涛一边通过林瑶和自身的神识暗中关注苏婉清的动向,确保她的安全,一边开始利用各种手段,秘密调查吴锋以及执法堂其他可能与“影刃”有关的人员。
他伪装成不同的身份,在弟子坊市、任务堂等消息灵通之处流连,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他发现,吴锋近些年修为提升极快,资源获取也远超普通执法堂弟子,似乎背后有某种力量在支持。而且,吴锋与宗内几位掌管物资调配和秘境开启权的实权长老,走动颇为频繁。
这一日,宁涛变幻成一个前来拜访友人的海外散修模样,在宗门接待客舍区“偶遇”了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归来、略显疲惫的林瑶。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茶座。
“林师妹,近日宗内可有什么新的动静?”宁涛传音问道。
林瑶神色凝重,传音回道:“宁师兄,情况似乎更糟了。吴锋不知从何处又找到了所谓的‘新证据’,是一块留影石碎片,上面模糊记录了一个身形与婉清师妹相似的女子,在宗外某处与一名黑袍人接触的画面。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吴锋一口咬定那就是婉清师妹,正在串联其他长老,要求召开宗门大会,对她进行公开审讯!”
公开审讯!宁涛心中一沉。这是要将苏婉清彻底逼上绝路!一旦在大会上被坐实罪名,即便宗门高层想保她,在“确凿证据”和群情激奋下,恐怕也难以回护。
“那块留影石碎片,来源可靠吗?”宁涛追问。
“不清楚,吴锋声称是从一名被击毙的魔道探子身上搜到的。”林瑶摇头,“但时机太过巧合了。而且,我暗中打听过,近期宗内关于婉清师妹的流言愈演愈烈,背后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
宁涛眼神冰冷。这显然是“影刃”和内奸的又一伎俩,伪造证据,煽动舆论,目的就是要将苏婉清逼入绝境,要么让她在压力下血脉失控,要么迫使宗门放弃她,他们好趁机下手。
“宗门大会何时召开?”
“就在三日后!”林瑶忧心忡忡,“宁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婉清师妹她……”
“别慌。”宁涛沉声道,“你继续留意动向,尤其是吴锋和他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其他的,交给我。”
送走林瑶,宁涛站在客舍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耀阳峰,目光锐利如刀。
三日后么……
时间紧迫,但他手中也并非全无筹码。枯井下的发现,那枚幽冥宗令牌,残缺的留影玉简,都是重要的线索。他需要在这三天内,找到足以扳倒吴锋、揭穿“影刃”真面目的关键证据!
风雨欲来,这场宗门大会,注定不会平静。而他,将不再隐藏。是时候,让某些人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