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临淄城的繁华更胜往昔,街道上商旅络绎,市井喧嚣,新开设的文渊书店门前,求购廉价书籍的寒门学子排起长队;而城东盐场出产的雪白精盐、工坊新制的细腻厕纸、带着淡雅香气的肥皂,更是成为青徐一带豪商巨贾们争相打听的紧俏货。
这一日,刘备正在州牧府中与徐庶、贾诩商议秋收后屯田与军备事宜,忽有亲兵来报,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主公,府外有两位来自冀州的故人求见,自称中山苏双、张世平!”
“苏兄?张兄?”刘备闻言,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开真挚的笑容,“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他快步走出厅堂,穿过庭院,远远便看见风尘仆仆的苏双与张世平站在门廊下,身后跟着家眷和十余辆满载行李的大车。两人面容虽带倦色,眼神却明亮而坚定。
“苏兄!张兄!一别数年,想煞备了!”刘备上前,紧紧握住二人的手,语气激动,“当日涿郡初起,若无二位慷慨资助马匹镔铁,焉有刘备今日!快快请进!”
苏双与张世平见刘备贵为一州之牧,竟如此不忘旧情,亲自出迎,言辞恳切,心中顿觉暖流涌动,一路的忐忑辛劳瞬间烟消云散。
“使君……不,玄德公!”苏双声音有些哽咽,“当年常山郡一别,公为一郡太守,想不到一别经年,公已创下如此基业,名动天下,我二人闻之,实感欣慰!”
张世平亦感慨道:“今日得见玄德公,风采更胜往昔,真乃苍生之福!”
进入厅堂,分宾主落座,奉上香茗。刘备看着二人,关切问道:“二位兄长乃中山大贾,根基深厚,为何举家南来青州?可是冀州出了什么变故?”
苏双与张世平对视一眼,神色转为凝重。苏双放下茶盏,长叹一声:“玄德公明鉴。如今冀州,已是袁本初一人之天下。他得甄家鼎力支持,又与之联姻,势力愈发膨胀。近来与公孙将军虽暂歇兵戈,然厉兵秣马,大战必在不远。为筹措军资,袁绍对各郡豪商巨贾课以重税,巧取豪夺,我等着实难以支撑。”
张世平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更因我二人早年曾资助玄德公,又与公有马匹交易往来,早已遭袁绍猜忌。其帐下审配、逢纪等辈,屡番刁难。我二人思来想去,冀州已无立锥之地。又闻玄德公在青州广招贤才,不拘一格,连管亥、周仓、管承等皆得重用,乃知公确是海纳百川之主。故变卖家产,星夜举家来投,愿效犬马之劳,求玄德公收留!”说罢,二人起身,深深一揖。
刘备急忙扶起二人,动容道:“二位兄长何出此言!备岂是忘恩负义之人?昔日雪中送炭之情,备时刻铭记于心!二位能来,是看得起我刘备!青州别的不敢说,但必有一片安稳天地,供二位施展才华!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
他当即唤来两名年轻弟子:“金钰,赵柠,快来见过苏先生、张先生。”
一对年轻男女应声而入,男子精明干练,女子心思缜密,皆是刘备精心培养的商业人才。
刘备对苏张二人道:“这二位是我的弟子,暂理青州商事。然他们年轻,经验恐有不足。二位乃商界翘楚,见多识广,经验老道。备欲请二位与金钰、赵柠一同,总揽我青州商贸之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苏双张世平闻言,更是感激涕零。他们本只求安身立命,岂料刚一来投,便被委以如此重任!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莫大的知遇之恩!
“承蒙玄德公信重!我二人必竭尽所能,万死不辞!”二人齐声应诺,声音斩钉截铁。
“好!”刘备大喜,命人展开青州与周边地图,“如今青州新定,百废待兴,然亦有不少物产。神工营所出精盐、厕纸、肥皂、新式农具,以及部分置换下的旧式军械,皆可外售。而我青州急需战马、粮秣、皮革、生铁。幽州公孙伯圭处,盛产马匹皮革;徐州富庶,粮帛充足。烦劳二位,借助以往商路,尽快打通与幽州、徐州的贸易通道,以我所有,易我所无!”
苏双仔细看着地图,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光芒:“公之所言极是。与公孙将军贸易,有我二人旧路,加之公与公孙将军有盟约,应无障碍。只是徐州……陶使君态度暧昧,且其麾下……”
话音未落,又有亲兵入内禀报:“主公,府外有徐州来的客人求见,自称代表下邳糜家与彭城曹家。”
刘备与徐庶、贾诩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请他们偏厅等候,我稍后便去。”
他转而对苏双、张世平笑道:“你看,生意自己上门了。二位稍坐,我去去便回。”
偏厅之内,两位衣着华贵、气质却截然不同的使者正襟危坐。一位文质彬彬,乃是糜家家主糜竺之弟糜芳;另一位则带着几分武人之气,是曹豹族中子侄曹宏。
见刘备入内,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徐州糜芳(曹宏),拜见刘青州!”
“二位不必多礼,请坐。”刘备和气地摆手,“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糜芳率先开口,言辞恭谨:“久闻刘青州仁德布于四海,治下青州物阜民丰,尤以精盐、香皂、洁白厕纸等物闻名遐迩。我糜家世代经商,愿与青州互通有无,采购此类货品,价格必从优厚,不知青州意下如何?”
曹宏接着道:“我曹家亦愿与青州交好。听闻青州新式农具颇佳,若能交易,我徐州亦可供粮米布帛,或金银结算。”
刘备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中的深邃。他深知,糜竺是徐州真正的财力支柱,且目光长远;曹豹则是徐州军事上的实力派,但贪利而短视。这两家主动秘密前来,不仅仅是做生意那么简单,更透露出徐州本土势力对陶谦统治态度的微妙变化,以及对他刘备的某种看好。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为青州带来急需的财富和物资,更能借此深入徐州,编织人脉,为未来……
他放下茶盏,笑容愈发温和:“子仲先生雅量高致,曹将军威震徐淮,备心仪已久。二位家主美意,备岂有拒绝之理?青州愿与二位通商。具体品类、数量、价格,可与我青州新任商曹从事苏双、张世平二位先生详谈。他们皆是备之故交,商界巨擘,必能给二位一个公道的价格。”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显得更为推心置腹:“此外,我青州偶得一些精良兵甲,因换装而闲置。若曹将军有兴趣,亦可少量交易,只是……需隐秘进行,以免徒惹非议。”
曹宏闻言,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色。精良兵甲!这可是有钱也难买到的硬通货!他立刻拍胸脯保证:“刘青州放心!此事定然机密!价格好商量!”
糜芳则更关注长期合作,闻言亦是欣喜:“刘青州快人快语,我糜家必以诚相待!”
送走心满意足的徐州使者,刘备回到正厅,对苏双、张世平笑道:“如何?这第一条商路,不就来了么?”
苏双抚掌赞叹:“玄德公运筹帷幄,我等佩服!请公放心,与幽州、徐州贸易之事,我二人即刻着手,必不负所托!”
数日之后,一支支商队便开始从青州出发,北上幽州,南下徐州。满载着青盐、肥皂、厕纸、书籍、农具乃至部分精良旧兵甲的车辆,换回了成群的战马、堆积如山的粮草、优质的铁料和皮革。
临淄城外的码头也变得格外繁忙,管承与徐盛筹建的水师虽未完全成型,但已能抽调部分改良后的运输船,沿济水、泗水南下,将青州的物产更大量、更快速地运往徐州腹地,效率远超陆路。
与糜家的交易尤其顺畅,糜竺甚至暗中派遣得力账房常驻临淄。而与曹豹的交易,则多了几分隐秘,经常在夜间进行,那些换装的军械为青州换来了大量财富和急需的优质铜铁。
商业的繁荣,如同强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为青州这台战争机器注入着活力。府库日益充盈,军备加速更新,流民得以安置,民心愈发稳固。
这一日,刘备与贾诩登临临淄城头,望着城外络绎不绝的商队和远处操练的新军。
贾诩轻声道:“主公通商之策,实乃妙棋。不仅得利,更兼得人。徐州糜子仲,非寻常商贾,其志不小。今日之商业往来,或为明日入主徐州之阶。”
刘备远眺南方,目光似乎已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富庶而又暗流汹涌的土地上。
“文和知我。”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力量,“商路,亦是人心之路。徐州……迟早要去。只是,需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以一种最顺畅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