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阶梯的传送结束得毫无征兆。
当陈默的脚踏上坚实地面时,周围已不再是那片光怪陆离、规则混乱的“无序回廊”。他站在一条宽阔、悠长、看不到尽头的廊道之中。
廊道两侧,并非墙壁,而是由无数缓慢旋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立体符文构成的“光幕”。这些符文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动、组合、衍化,构成一幅幅动态的、阐述着各种基础规则运行的图景——能量的流转,物质的构成,时空的曲率,乃至因果的链条……一切都井然有序,清晰明了。
这里的空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道理”的气息。与外界相比,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些符文流转时发出的、如同梵唱般的细微嗡鸣。
这就是“秩序回廊”。与“无序”截然相反,这里是规则被梳理、被显化、被绝对遵从的领域。
凌波和贾船长也相继出现,他们惊愕地打量着四周,显然也被这极致的秩序所震撼。
“这里……好奇特。”凌波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神识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澈敏锐,“好像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贾船长却皱起了眉头:“太有序了,有序得让人发毛。感觉在这里,放个屁都得符合能量守恒和气体动力学定律。”
陈默没有说话,他仔细感受着。三瓣混沌莲在这里异常活跃,仿佛回到了母体,不断吸收着空气中那纯净的、源自同本同源的道韵,修复道基的速度甚至比在光柱中时还要快上一丝。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更加深层次的约束。
在这里,他的【统御】领域变得极其难以展开。并非力量被压制,而是周围的规则本身过于“坚固”和“完美”,他的“定义”难以撼动这已经根深蒂固的秩序根基。就像一滴墨水,难以染红整片浩瀚的、纯净的海洋。
【系统提示:已进入“万法楼-秩序回廊”。环境规则稳定性:绝对。警告:在此地尝试扭曲、篡改或违反既定规则,将遭到秩序之力的强烈反噬。】
“绝对稳定……”陈默若有所思。这意味着安全,也意味着……僵化。
“我们该怎么走?那条光之阶梯消失了。”凌波看向回廊的前后,两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只有无尽的规则符文在流转。
陈默尝试迈步向前。脚步落地的瞬间,他身侧光幕上,几个原本阐述“能量粒子波动性”的符文突然发生了变化,迅速重组,变成了一段描述“物体匀速直线运动”的公式,并且在他前方投射出一道微弱的指引光晕,似乎在为他指明方向。
“这些知识……在回应我们的行动?”贾船长惊讶道。
“不是回应,是‘适配’。”陈默看得更透彻,“这里的规则是‘活’的,它们会根据进入者的状态、行为,自动衍生出最适合当前情境的‘知识’进行展示,甚至提供有限的指引。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秩序体现。”
他们顺着指引光晕前行。回廊两侧的光幕不断变化,展示的规则也越来越深奥,从基础的物理法则,到复杂的阵法原理,再到涉及灵魂、意识层面的玄妙道韵。许多甚至是外界早已失传,或者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禁忌知识。
但陈默没有停留。这些知识固然珍贵,但他此行的核心目标,是找到让混沌莲“生长”的关键,是那《根源算法》设计图。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回廊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两条岔路看起来一模一样,都由流转的符文光幕构成。
然而,在岔路口中央,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身着古朴灰色道袍,长发披散,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中,看不清具体样貌的人影。他仿佛亘古便坐在那里,与整个秩序回廊融为一体。在他身前,漂浮着三样东西:一本不断自行翻页、却无字的天书;一个内部仿佛蕴含着星河流转的水晶球;还有一柄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斩断一切气息的古剑。
当陈默三人靠近时,那身影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光晕后,仿佛有两道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后来者。”一个平淡无波,仿佛规则本身在陈述的声音响起,“三条路,皆通核心,然各有其‘法’。”
“左路,需解‘无字天书’之惑,明悟万物归虚之理。”
“中路,需掌‘万象星轨’之变,推演无穷未来之机。”
“右路,需承‘斩道之剑’之重,断绝一切因果之链。”
“择一路,破其法,方可前行。”
声音落下,便不再言语,仿佛只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凌波和贾船长面色凝重。这三条路,听起来都凶险异常,涉及的都是最根本、最可怕的大道法则。
“这算什么?守关者?”贾船长低声道,“感觉比外面的乱码高级多了。”
陈默没有立刻选择,他的目光扫过那三样物品,最终,定格在那灰袍道人本身。在他的感知中,这道人并非真正的生命体,也非外面的规则乱码。他更像是一段……拥有极高权限和智能的、固化的“规则问答程序”。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秩序回廊运行逻辑的一部分。
陈默上前一步,没有去看那三样物品,而是直视那朦胧的光晕,开口道:
“我为何要遵循你的‘法’?”
那道人似乎并未预料到这个问题,程序化的回应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延迟:“此乃秩序回廊之规则。欲达核心,需经考验,明至理。”
“秩序,并非只有一种形态。”陈默平静地反驳,他抬起手,指尖浮现出三瓣混沌莲的虚影,散发出统御、净化、稳定的道韵,“我的‘道’,在于平衡,在于统御,在于定义存在,而非单一地归于虚无所,或推演无穷,或斩断因果。”
他身上的“稻草道基”也微微震颤,散发出那种扎根虚无、顽强“存在”的独特韵味。
“你的三条路,皆非我道。强行择一,不过是削足适履,违背我之本心,亦违背真正的‘秩序’——那应是万法并存,各循其理,而非非此即彼的单选题。”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对自身之道的绝对自信,以及对外在强加规则的质疑。
那灰袍道人沉默了。他周身的朦胧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逻辑演算。回廊两侧的符文光幕也受到了影响,流转的速度时快时慢,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陈默的话,像是一颗投入绝对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场规则层面的风暴!
他在用自身的“道”,挑战这“秩序回廊”固有的、僵化的运行逻辑!
良久,那灰袍道人缓缓抬起头,朦胧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光晕,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看向陈默。
“存在……即合理。道……无高下。”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重新编译自身的核心指令。
“验证……通过。”
“规则……更新。”
话音落下,那三道岔路口,以及漂浮的三样物品,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
在原本岔路口的位置,一条新的、更加凝实、散发着与陈默身上混沌莲同源气息的纯白路径,无声无息地向前延伸,指向回廊的更深处。
灰袍道人的身影也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余音在回廊中回荡:
“循汝之道……前行……”
陈默看着眼前新出现的路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丝弧度。
他明白了。在这“秩序回廊”,真正的通行证,并非武力,也非对某种特定知识的掌握,而是……对自身之道的坚持与明晰。
他回头看了凌波和贾船长一眼,率先踏上了那条纯白路径。
“走吧,我们的路,自己走出来。”
然而,他们并未走出多远,前方纯白路径的尽头,光幕符文再次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复杂立体结构,散发出远比之前所有知识都要古老、晦涩、接近世界本源的气息。
而在那结构的核心,一点熟悉的、让陈默体内莲花剧烈震颤的青色光晕,正若隐若现。
第四瓣混沌莲碎片的气息!
但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自那立体结构中传出:
“检测到非标准访问协议。知识具象化防御机制——‘逻各斯’激活。”
“挑战者,击败我,或,被我同化为新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