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风波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陈默刚刚因为卡bUG修炼而生出的那点沾沾自喜。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源于整个环境的、无所不在的“规则扭曲”。在这里，常识是毒药，理智是奢侈品，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把自己也变成“弱智”的样子，甚至要比他们更懂弱智的“规矩”。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至少在公共场合如此。眼神里那点属于现代人的灵动和吐槽欲被深深藏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仿来的、与其他外门弟子无异的麻木与虔诚交织的复杂神情。他完美扮演着一个“深刻认识到自身错误并积极改正”的杂役弟子。
劈柴时，他不再仅仅追求效率和经验值，而是会偶尔停下来，对着劈好的柴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在观摩其中蕴含的“劈砍大道”或“纹理哲学”。偶尔有管事经过，看到他这副“刻苦钻研”的模样，甚至会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去后山“论道”薅羊毛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时光，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稍微卸下伪装，对着那块冰冷的石头尽情倾泻满腹的骚话和歪理，顺便疯狂榨取系统的bUG能量。他的《油炸狗尾巴花炼体诀》熟练度稳步提升，虽然过程依旧让人无力吐槽，但那股暖流强化身体的感觉实实在在。
【淬体境初期（伪）】后面的“伪”字，颜色似乎又深了一点，几乎快要变成黑色，但终究没有消失。备注也变成了：【能量来源复杂，属性斑驳，根基异常稳固（在虚浮的前提下）】。
陈默已经懒得去理解这自相矛盾的描述了，有用就行。
这几天，他还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智障系统。虽然UI简陋，功能奇葩，但似乎遵循着某种极其死板的底层规则。
比如，完成任务的奖励是即时发放的。那3块下品灵石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破旧的储物袋里。灵石入手微凉，蕴含着精纯但稀薄的灵气，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
又比如，属性点和称号奖励也是即时生效的。【口才+1】的效果不明显，但他感觉自己在胡扯时，语言组织能力似乎流畅了那么一丝丝。而那个【临时工の急智】称号，效果是“下次扯淡时说服力小幅提升”，正处于可激活的待命状态，像一个一次性的心理暗示buff。
最让他心痒难耐的是属性面板最下方，还有一个极其简陋的【属性点：0】的显示。后面跟着一行小字注释：【完成特定成就或重大任务后可获得，可用于提升基础属性（力量、敏捷、体质、精神）】。
属性点！
这可是网游小说里的硬通货！直接提升基础能力！虽然这系统坑爹，但属性点的诱惑是实打实的！
他现在的基础属性大概是这样的： 【力量：6.5】 【敏捷：5】 【体质：7.3】 【精神：9】
括号里的加成极不稳定，时而存在时而消失，全看系统心情和功法运转状态。但属性点若是加上去，那就是永久的提升！
“重大任务……”陈默琢磨着。像“爱的试炼”这种日常任务显然不算。“巧言令色”这种紧急任务给了灵石和称号，也没给属性点。
难道是要推动“主线剧情”？
可在这个弱智世界，主线剧情是什么？努力修炼《油炸狗尾巴花炼体诀》，争取早日炸出一片新天地？还是从外门杂役晋升为正式弟子，获得更好的……猪食？
想想就让人绝望。
就在他一边劈柴一边胡思乱想之际，那个破锣嗓子又在杂役区响了起来：“所有杂役！集合！药田的王管事来了，要挑几个人去帮忙照料清心草！表现好的，说不定有赏！”
杂役们闻言，顿时骚动起来。能被管事挑中去帮忙，通常是接触“仙家事务”的机会，虽然累，但偶尔能得到些微末的好处，比如几根含有微弱灵气的草根或者一块干肉。
陈默心中一动。药田？清心草？
这听起来比劈柴更接近“修仙”的本职工作。而且，“有赏”！
他立刻放下斧头，跟着人群聚集到空地上。
一个穿着略好于普通杂役、面色焦黄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那里，眼神挑剔地扫视着众人，正是药田的王管事。
“你，你，还有你……”王管事随手点了几个人，都是看起来比较机灵或者体格强壮的。
陈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既听话又渴望进步。
王管事的目光扫过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陈默这段时间的“刻苦”表现，似乎给他留下了一点印象。
“嗯……你也来吧。”王管事最终点了点他。
“是！多谢王管事！”陈默连忙应声，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
一行人跟着王管事来到宗门外围的一处山坡，这里被开辟成一片片的梯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和泥土气息。不少弟子正在田间低头忙碌。
王管事将他们带到一片长着一种淡蓝色、三片心形叶子的草药田边，趾高气扬地吩咐道：“这就是清心草，最是娇贵！你们的任务就是除草、捉虫！记住了，只能用手指一点点拔草，不能用工具，怕伤了草根！虫子也得用手捉，轻轻地，不能捏死了，吓到草也不行！”
“清心草心情不好，长了会打卷，药效就差了！都给我小心伺候着！”
陈默：“……” 草还有心情？还得伺候？
他看着旁边几个老杂役一副深以为然、小心翼翼的模样，再次深刻理解了世界的参差——弱智的参差。
“你，”王管事指向陈默，“你是新来的，跟着李老四学，看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做坏了，扣你工钱……呃，扣你饭食！”
“是。”陈默老实点头，看向旁边那个被称为李老四的老杂役。李老四一脸苦相，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正屏息凝神地用两根手指，以堪比拆弹专家的小心程度，捏起一棵杂草的根部，缓缓拔出，连大气都不敢喘。
陈默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开始对付一株靠近清心草的小野草。动作慢得像是在做微雕。
这工作极其枯燥耗神，对耐心是极大的考验。
做了约莫半个时辰，陈默感觉腰酸背痛，手指发僵。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片清心草的叶子。
那株清心草，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蜷缩了一下叶片！像是含羞草受了惊吓！
旁边的李老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急道：“哎呦！小心点！你看！它不高兴了！”
几乎同时，陈默脑海里的系统面板跳了出来：
【叮！触发突发任务：草木之灵】 【任务内容：成功安抚一株受到惊吓、心情低落的清心草，使其恢复舒展状态。】 【任务奖励：草木亲和度微弱提升，下品灵石x1。】 【失败惩罚：引起王管事注意，‘临时工’考评差评。】
陈默看着那株微微打卷的清心草，又看看系统任务，一阵无语。
这都行？！
他尝试着像李老四那样，用眼神传达歉意？或者小声说“对不起”？
清心草毫无反应。
他想了想，集中精神，运转起那微薄的、属性斑驳的灵力，尝试着缓缓渡向那株清心草——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与“草木”沟通的方式。
灵力接触到清心草的瞬间，那草叶似乎颤抖了一下，蜷缩得更厉害了！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警告！检测到宿主使用异常能量接触清心草！可能造成不可逆伤害！任务失败风险急剧升高！】
操！连草都嫌弃我的灵力？！
陈默赶紧撤回灵力，额头冒汗。怎么办？失败惩罚虽然不严重，但“考评差评”听起来就很麻烦。
他盯着那株打卷的草，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了【临时工の急智】这个称号！效果是“下次扯淡时说服力小幅提升”！
虽然对象是株草……但这个世界连草都有心情，说不定……能行？
死马当活马医！
他立刻在脑中激活了称号。
然后，他凑近那株清心草，用极其温柔、甚至带点谄媚的语气，低声细语道：
“草大爷……草仙子？息怒息怒……是在下孟浪了，惊扰了您的清修……您看您这叶片，这色泽，简直是万草从中第一株，仙气飘飘，不同凡响……何必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呢？气坏了身子……呃，草茎，多不值当……”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拍马屁的词汇，都用上了，语气真挚得能拿奥斯卡。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株清心草蜷缩的叶片，竟然真的缓缓地、慢慢地舒展开来！甚至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很是受用。
【叮！突发任务‘草木之灵’完成！】 【奖励：草木亲和度微弱提升，下品灵石x1。】 【称号‘临时工の急智’效果结束。】
陈默长舒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旁边的李老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株恢复如初的清心草，喃喃道：“奇了……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王管事正好巡视过来，看到那株精神抖擞的清心草，又瞥了一眼满头大汗但表情“专注”的陈默，难得地点了点头：“嗯，不错，用心了。”
陈默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生存守则第四条：当逻辑死亡时，拍马屁或许能创造奇迹——无论对象是人，是石头，还是一株草。
他看着属性面板上那依旧为0的属性点，又看了看眼前大片需要“伺候”的清心草。
前路依旧漫漫，但薅羊毛的方向，似乎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