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层，林黛玉脸上的血色，瞬间又涌了回来。
那不是羞愧的白，而是又气又窘的红。
这家伙，是故意看她出丑，趁机给她上一课！
她心里的后怕与自责，顿时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被看戏的恼意。
她伸出手，一把夺过淬月剑，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师兄，我知道了。”
陈玄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头看向炒豆儿。
那小丫头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里，小脸煞白，眼神发直。
陈玄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抱歉，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炒豆儿被他一揉，仿佛被抽走的魂儿瞬间回了窍。
她仰起小脸，看着陈玄，再看看一旁握着剑的林黛玉，方才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竟奇迹般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眼睛亮得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林姑娘！你……你太厉害了！”
“那剑‘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比……比戏文里写的还快！”
她这一喊，把一旁同样惊魂未定的紫鹃也给喊回了神。
紫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家姑娘一遍，确定她毫发无伤，又看了看那廊柱上碗口大的窟窿，满脸的不可思议。
方才的惊吓，此刻全化作了震撼。
仙家手段！
这便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自家姑娘，竟也学会了这等通天的本事！
“姑娘，你……你真的成了剑仙了？”
紫鹃的声音都在发颤，看向林黛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与有荣焉。
唯有瑞珠，依旧沉默。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根被洞穿的廊柱，目光在那幽深的孔洞里来回逡巡。
若是……若是当初，奶奶身边也有这般力量……
林黛玉被她们一左一右地围着，听着她们颠三倒四的夸赞，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也渐渐浮了上来。
那点子被师兄捉弄的窘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冲淡了不少。
她板着的俏脸，终于忍不住，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涡。
陈玄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从林黛玉手中，自然而然地取过那柄淬月剑。
“这院子，还是小了些。”
“你在此处练习御剑，确实不甚方便。”
他环视了一圈这并不算小的庭院，平静地说道。
“不若，另寻一处。”
林黛玉一愣。
另寻一处？
这偌大的贾府，园林楼阁，处处都是人，哪里还有比这清净的登仙阁更适合练剑的地方？
“那……我们去哪儿？”
她下意识地问道。
陈玄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再次按在了林黛玉的肩膀上。
温热干燥的触感传来。
林黛玉心领神会。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闭上了双眼。
熟悉的天旋地转之感，再次袭来。
紫鹃，瑞珠，还有炒豆儿，只觉得眼前一花。
院子中的两个人，就像是被风吹散的青烟，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一阵微风，吹动着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
当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褪去。
林黛玉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
孤峭的山巅，几株饱经风霜的古松，还有脚下这一小块平整的空地。
正是上次老道士收她为徒的地方。
此处四野开阔，人迹罕至，山风清冽，的确是个绝佳的练剑之所。
陈玄松开手，将那柄淬月剑，重新递还到她的面前。
林黛玉吸取了方才在院中的教训，不敢再有半分冒进。
她接过剑，学着陈玄的模样，将其平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
然后，她退后几步，闭上双眼。
心神沉入丹田气海。
《莲台净世剑经》的总纲，在脑海中缓缓流过。
“起。”
心中默念。
那种奇妙的联系，再次建立了起来。
不再是冰冷的死物。
那柄剑，仿佛活了过来，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意志的延伸。
“嗡——”
这一次的剑鸣，清越悠长。
淬月剑平稳地，从石桌上悬浮而起，静静地停在半空中。
林黛玉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没有了初次成功时的狂喜，只有一种掌控由心的笃定。
她心念微动。
淬月剑随心而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淬月剑越来越稳定，心念到处，淬月剑瞬息而至。
终于，她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御剑。
只见她手掐剑诀，素白的衣袖在山风中飘舞。
她开始尝试着，催动剑身，演练起剑经中的剑招。
那柄淬月剑，便围绕着她，上下翻飞，左右盘旋。
时而如灵蛇出洞，矫夭游走。
时而如惊鸿照影，一掠而过。
剑光在她的身周两丈之内，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与天边绚烂的晚霞，交相辉映。
这一刻的她，不似凡间女子。
倒真有几分画中仙子的风采。
一套剑舞完毕。
林黛玉心念一收。
那道飞舞的银光，便化作一道流光，“唰”的一声，精准无误地，落回了她手中的剑鞘之中。
她抹了一把额角的香汗，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光彩。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到陈玄面前，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亮得惊人。
“师兄！”
那声音里，满是雀跃与期待。
“我……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学御剑飞行了？”
陈玄看着她那张写满渴望的小脸，缓缓摇了摇头。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嘟起小嘴。
“为何？”
陈玄的声音，依旧平淡。
“以你目前的道行法力，御剑离体已是极限。”
“若是强行踏剑而起，还没飞出三尺，便会法力耗尽，从空中一头栽下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等你何时能炼气化神，再说吧。”
炼气化神？
只要达到下一个境界，就可以了。
那点刚刚升起的失望，瞬间被一股新的斗志所取代。
原来，那不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是只要努力，便能触碰到的下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