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崇祯十五年十一月。
马岳占据汉中后,北京这边就开始准备围剿,可拖拖拉拉,事情还没办,马岳又开始攻打四川。
马岳这边干的热火朝天,百姓们分田喜笑颜开。
北京城这边却是愁眉惨淡。
崇祯十五年,冬,十一月。
北京的天空,是铅灰色的。
凛冽的朔风卷过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为这个庞大帝国奏响的哀歌。
殿宇的飞檐下,悬挂着细长的冰凌,森然如剑。
暖阁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崇祯皇帝朱由检——这位大明朝的第十七位天子,正紧锁着眉头,将一封来自四川的六百里加急文书,重重地摔在了御案之上。
沉重的声响,让侍立在下的几位阁臣与尚书们,心头俱是一颤。
“废物!都是废物!”
崇祯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蜀王和四川巡抚的求救信又来了!朕不是早已谕令五省总督,速速调兵,与四川合力,两面夹击吗?
为何迟迟不见成效?为何还能让这股贼寇坐大,乃至……乃至如今竟有席卷全川之势!”
他的目光如冰冷的锥子,扫过下方垂首默立的臣子们。
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陈演,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些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国之栋梁,此刻却如同泥塑木雕,无人敢直视天颜。
崇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登基十五载,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自问勤勉远超历代先帝。为何这国事却如江河日下,一日不堪一日?
关外有建虏虎视眈眈,关内李自成、张献忠流寇肆虐,如今西南又冒出个什么“大汉军”,竟敢杀蜀王,据州县,俨然成了气候!
四川,那可是天府之国,朝廷重要的财税、粮饷来源之一,若然有失,无疑是断他一臂!
他见众人依旧沉默,怒火更炽,猛地提高了声调:
“说话!都哑巴了吗?兵部尚书,张缙彦!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字的兵部尚书张缙彦身子一抖,心中暗暗叫苦。
他知道,皇帝这是要找人担责了。
他慌忙出列,躬身道:
“陛下息怒……老臣,老臣记得,此事……此事已交由兵部协调,相关文书、调兵函件,早已发出……只是,只是……”他
语焉不详,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的户部尚书。
崇祯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冰冷的目光转向户部尚书:
“户部!粮饷呢?兵马的调动,钱粮是根本!你们户部拨付了多少?”
户部尚书心中早已将张缙彦骂了千百遍,这老狐狸,关键时刻就把火引到户部来!
他硬着头皮出列,脸上堆满了为难与惶恐:
“陛下明鉴……国库……国库实在空虚啊!
辽东、中原,处处都要用兵,处处都催要粮饷,五省总督那边也已支取了大量军费……臣,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四川那边,臣……臣已尽力筹措,拨付了十万两千两银子,令其就地募兵,抵御反贼……”
“十万两千两?”
崇祯额角青筋跳动。这点银子,对于偌大一个四川的战事,无疑是杯水车薪。
他深知国库空虚,但没想到已到了这般地步。
张缙彦见势不妙,赶紧接过话头,捡些好听的说:
“陛下,兵部也已紧急调拨了五万两的军械装备,火速发往四川。
另外,已严令石柱总兵秦良玉严守关隘,阻贼蔓延。秦总兵忠勇可嘉,定能不负圣望。”
听到秦良玉的名字,崇祯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
这位女将军,曾多次勤王护驾,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国库空虚,朕……知道了。”
他沉默片刻,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样吧,从朕的内帑中,再拨出五千两,合计十万五千两,火速发往四川。敕令四川巡抚,与五省总督联防联控,加紧进剿,务必克期奏功!”
“臣等遵旨!”
阁臣与尚书们齐声应道,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至于那十万多两银子,经过层层克扣、漂没,到了四川前线还能剩下多少,能否真的转化为战力,似乎已无人关心。
然而,皇帝的银子并没能挽回四川的败局。
时间推移至崇祯十五年十二月,战报愈发糜烂。
整个四川,除了少数几个孤城,大半已落入“大汉军”之手。
烽火连天,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向北京。
崇祯再次召集廷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银子也拨了,军械也送了,为何还是败仗连连?为何成都眼看就要不保?秦良玉呢?她不是素称善战吗?为何在剑门关一败涂地?”
一连串的质问,让兵部尚书张缙彦冷汗涔涔。
他知道,必须有人为失败负责,而远在四川的秦良玉,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
他悄悄给兵部左侍郎使了个眼色。
左侍郎会意,立刻出列,躬身奏道:
“陛下,臣……臣听闻,那秦良玉虽素有忠名,然近年来拥兵自重,颇有些骄蹇。
此次剿贼,用兵迟缓,疑有养寇自重、挟贼要饷之嫌。她麾下白杆兵素称精锐,何以对付一群草寇,反不如当年对抗关外鞑虏时骁勇?
臣恳请陛下明发圣旨,申饬秦良玉,令其戴罪立功,速解成都之围!”
“养寇自重?”
这句话让崇祯心中不满,关外诸将对他阳奉阴违,多次导致鞑子入关,但碍于情形,这才压下。
关内左良玉之流,多次剿贼不力,勤王不至。
现在,又多了个秦良玉么?
崇祯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内心深处并不完全相信秦良玉会背叛,但战事的失利是明摆着的。
四川的丢失,让他焦躁、愤怒,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对秦良玉迟迟不能破敌,也确实生出了强烈的不满。
在犹豫与猜忌交织之下,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冰冷:
“准奏。即刻拟旨,申饬秦良玉,令其火速进兵,击退贼寇,收复失地!若再逡巡不前,贻误军机,定严惩不贷!”